今日是縣學張榜的日子，不少學子都會趕過來看成績。

當崔青趕到縣學的時候，見大門外已經圍了不少人，都在等待張貼考入縣學的名額。

雖然他們對自己的成績已不抱希望。

“這次術算題這么難，誰又能考得上。”

“放心，對我們難，對別人也難。”

“該不會又是為某人專門設置的蘿卜坑吧。”

這時，沈夫子與沈煙走過來，沈夫子忍不住問：“你有多少把握？”

崔青忙行了一禮：“夫子請放心，這次絕對榜上有名。”

“好好好。”沈夫子贊道，“這次你若是考中了，我臉上也有光。縣學不比私塾，你在里面讀書，要謹言慎行，用功讀書。”

崔青拱了拱手：“弟子省得。”

沈煙瞟了他一眼，不屑道：“是金子是早就發光了，何必等到現在，不要吹牛皮吹爆了。”

崔青對她有愧，不管她說什么，自己也不會惱。

而且，她站在一旁，崔青的目光總是忍不住看她兩眼。

雖然佳人不在，可當初她便是用這張臉，帶給自己許多歡樂。

那是自己在這方天地，感受到的為數不多的溫暖。

“崔公子，崔公子……”

這時，一個悅耳動聽的聲響響起，門前的學子吩咐扭過頭去，皆是眼前一亮。

只見李酒娘提著一個竹籃過來，竹籃中還擺著幾支時令的鮮花，正與她此刻的打扮一般，芳香撲鼻。

在眾人的視線中，李酒娘來到崔青面前，撩了撩發絲道：“崔公子，我知你今日會來，果然就碰見你了。”

沈煙已睜大了眼睛，怎么會，不應該吶。

她覺得，崔青這種男人，是不該有女人緣的。

沈夫子已忍不住站直了身子，“你還記得我嘛，我還去你的鋪子里喝過酒咧。”

“阿爹……”沈煙委實覺得有些丟人。

崔青也有些不太適應，張口結舌，竟不知該說什么。

他之前還以為夜里的李酒娘是什么妖魔鬼祟呢，就像沈煙那般，白天晚上并不是一個人。

如今，她就站在自己面前，在初秋的陽光下，影子清晰可見。

難道說，白天夜里，的確都是她。

溫玉滿懷，春意盎然，也并不是什么鬼祟。

“崔公子怎么突然老實起來，背地里可不是這樣。”李酒娘調戲道。

沈煙一下睜大了眼睛：背地里發生了什么？

沈夫子已經滿臉艷羨，恨不得跪下來抱住崔青的大腿，口中高呼四個字：吾師教我。

這時，前面響起一片噪雜之聲，縣學的大門從里面打開。

人群立刻擁上去，盯著張貼榜單的小吏。

雖然大家心里沒有多少信心，但多多少少，也有一些僥幸心理。

崔青并沒有隨著人群一起往前擠，心中暗想，或許用不了多久，就能聽見自己的名字。

此時學子擠在榜單前，已經迫不及待將上面的名字念了出來。

“許良。”

“竟是他，他可是咱們清河縣有名的才子。”

“沈雁鳴，他也參加了這次縣學考試。”

“林書，他不是已經考中秀才了么。”

“方周，他才十三歲，真是天才吶。”

“戴嶺……”

這次縣學只錄取五個人，所以也只貼出了五個人的名字。

聽到最后一個名字時，崔青整個人一愣，他分明記得，戴嶺根本沒有參加第二場的考試。

但是他的名字卻在榜上。

而自己的名字，根本不在上面。

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現在他腦袋嗡嗡作響，已經能感覺到沈煙與沈夫子異樣的眼神。

他只想沖上前去，揪出這次的主考官，問一問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甚至放出來體內的張木蘭，在這里大鬧一場。

這時，只聽得周圍有人說到：“不必看了，我早已經聽說，這次試題的答案早已經開始往外賣，五十兩銀子一份，這榜上的人，都是花了錢的。”

這些話傳入崔青耳中，崔青心中一陣陣酸楚，各樣滋味涌上心頭。

李酒娘溫柔地勸道：“世道如此，崔公子不必太往心里去，錯過這次，還有下次。”

崔青心中有幾分感動，但仍無法排解他的苦悶。

一次又一次，又能有幾個下一次。只得青絲變白發，年邁蒼蒼，失去了拼爭的心。

一夜夜的寒窗苦讀，手不釋卷，只為了拼一個出頭的機會。

但你最起碼得公平吶。

這時，一道人影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道：“小友，請隨我來。”

崔青抬起頭，看清楚面前這人正是考試時遇到的莫問峰。

瞧著他出現在這里，似乎專門為了等自己。

崔青鬼使神差地跟在他身后，二人離開縣學大門，經過小巷，最后來到一處無人問津的水塘前。

他轉過身來，對崔青說了第一句話：“我姓莫，我叫莫問峰，我也是讀書人，我知道你才該是第一。”

崔青猛地睜大了眼睛，心中對莫問峰的好感加倍。

還是有人愿意相信自己，還是有人認可自己。

“我來之前便已知道，有人兜售這次考試的答案。所以才加了第十一題，在所有人中，只有你答了出來。”莫問峰道。

崔青的精神慢慢恢復，問道：“那么你為何不……”

“替你主持公道么？”莫問峰搖搖頭，“只是一次縣學考試而已，我只是來監考的，鎮壓邪祟，也不是主考官。若是我過分較真，會被人說小題大做，不懂分寸，世事如此，我也無可奈何。”

“無奈何三個字，昧卻了多少良心。”崔青輕輕吐出胸口一口濁氣。

莫問峰臉上一紅，慢慢道：“是了，你教訓的是，是我對不起你。”

他舉起拳頭，忽然朝著自己肚子來了一拳，嘴里吐出一口血。

崔青一怔，不知他為何要如此。

莫問峰擦去嘴角的血跡，道：“讀書人該為天下人主持公道的，我沒有替你出頭，便是不對。”

崔青默然。

自己的公道該自己去爭取，他并不欠自己的。

“不過，正如我所說，這只是一次縣學考試而已，失去了也沒有什么。我可以給你安排另外一條路。”

莫問峰盯著崔青道，“你現在，是否已是魔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