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酒娘走進來后，破屋內立刻有了淡淡的酒香。

沁人心脾，勾人心弦。

屋外夜風仍在呼呼刮著，崔青關緊了門窗，守著一盞小燈，屋內甚至變得溫馨起來。

崔青覺得事情有些不對。

丁家老宅附近，并無什么人家。況且，荒山野嶺，一個弱女子孤身上路……如今的社會治安可沒有那么好。

莫非，自己眼前的美人，也是一個妖孽？

不過，那又能怎樣呢？

短短三萬天，試試又如何。

想到這里，崔青已鎮定下來，道：“荒郊野外，小娘子一個人上路，千萬要小心。”

李酒娘輕嘆一聲，露出虛弱的模樣：“俗世漂泊之人，營營茍茍，又哪里閑得下來?！?

她理了理額頭的發絲，知道女人虛弱的模樣，最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尤其是崔青這種老實巴交的讀書人。

自己這次的任務是接近刺探，之前也做過類似的事。

那些富戶官員，在自己三招兩式間便被迷得丟盔棄甲，自己讓他們往東他們不敢往西。

與他們相比，崔青當然年輕且英俊。

李酒娘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他的黑發，他的臉部線條，他細膩清秀眉眼……皆讓人忍不住看了再看。

“今日打擾公子了，我這里還有一些酒，長夜漫漫，不若與公子同飲兩杯?！?

崔青原先是不怎么飲酒的，主要是家境貧寒，沒有富裕的銀錢。

如今日子漸闊，他也算是喜歡上了酒中的滋味。

李酒娘從酒簍中取出三壇酒，一為桂花、一為雄黃、一為梅子。

崔青飲了兩盞，只覺酒液在體內化開，精神的緊張被緩解許多。

一盞油燈之下，李酒娘又添三分美貌，笑時嘴角有一個淺淺的酒窩。

李酒娘也端詳著崔青，暗想，世間竟然有這樣的男子，只是多看兩眼，便覺得讓人神清氣爽。

忽然，她整個人身子一僵，感覺一只粗糙的大手，已扣在自己的大腿上。

“公子，不……”

她身子發軟，呼吸發燙，不知怎的，拒絕的話竟又說不出口。

她已依偎在崔青懷里。窗外夜風呼嘯，室內暗香流動，春意盎然。

“不，不……”

她輕推了崔青兩下，卻覺得手腳發軟，心中輕嘆一聲，罷罷罷，反正自己也不吃虧。

……

到了第二日，當崔青醒來的時候，發現枕邊已經沒有人了。

桌上擱著三只喝空了的酒壇，陋室內仍有未散去的幽香——這提醒崔青，昨夜不是一場夢，而是真真切切發生過的事。

他躺在床上，頭枕著胳膊，回味著昨夜的經歷。

只是不知，昨夜登門的女子，究竟是人是鬼。

罷罷罷，試試吧，又能怎。

……

李酒娘拖著身體回城，半路途上，雇了一輛驢車代步。

路過生藥鋪子時，差車夫去買了一些治淤傷的膏藥，至于她自己，委實有些懶得動了。

在車廂內擺了擺腿，略微舒展疲憊的身軀，回憶起昨夜的經歷，她心中充滿懊悔。

本打算利用美人計，將其玩弄于股掌之間，怎么就稀里糊涂地交出了身子。

這可是之前從未有過的事情。

她的臉上浮現一絲淺淺的笑，似乎心中也并不如何后悔。

一路回到了自家酒肆，挑開門簾，只見此刻店內光線昏暗，方桌一旁，坐著一位面黑無須的中年男人。

“回來啦。”男人的聲音格外沙啞。

李酒娘立時挺直脊背，表情不敢有絲毫放松：“稟老爺，昨夜被攔在城門外，剛剛去買了一些釀酒用到的藥草?！?

男人的目光從包藥的麻紙上掃過，淡淡道：“昨夜如何，有沒有刺探出他的虛實？”

“這……”李酒娘不知該如何回答，自己并未刺探出他的虛實，他倒是了解了自己的深淺。

“你往日不會如此，難道這個讀書人不近女色？”男人想起話本小說中對于那些書生的描寫，清苦，軸，視女色為洪水猛獸，宛若苦行僧一般。

李酒娘趕忙點點頭：“這個人非常不好對付。”

“這次的事情的確有些難，也有些趕，但我相信你，遲早能讓他拜倒在你面前?！蹦腥说?，“你也需抓點緊，聽說他參加了縣學的考試，這是一個親近他的好機會。”

李酒娘心想，其實昨夜，他便已跪在了我前面。

有時還在后面。

男人吩咐妥當，方才起身站起，身上穿了一件灰布短衣，步入后院，那里停著一輛運水的獨輪車。

待男人走后，李酒娘才放下一身防備，忍不住往城外看了一眼。

不用男人吩咐，她早已迫不及待，想要再見到他了。

……

到了縣學張榜公布的日子，崔青早早便出發了。

雖然自己已是魔修，但對于這次縣學考試，仍舊十分看重。

進縣學，考秀才，中舉人，當大官——方才是一條康莊大道。

靠著魔修捉鬼，崔青也不知會走到哪一步。

他特意穿上最近置辦的行頭，挺身而立，又因為最近胖了一些，能撐起衣物，更顯得風度翩翩。

今天搞不好就是自己翻身的日子，憋屈了許多年，一步一個坎兒，也該揚眉吐氣一回了。

來到城門前時，城門剛開不久，進城的百姓正在有序排隊。

崔青站在隊伍里，忽然看到了兩個熟人。

沈夫子與沈煙站在一起，沈煙埋怨道：“阿爹，你何必起得這么早，害我們還要辛苦排隊?！?

沈夫子道：“聽說城內書局來了一批新書，我要趕快去看看?！?

沈夫子嗜書如命，家境又不太富裕，所以常常在書局里白嫖，已經慢慢成了習慣。

沈煙道：“阿爹又何必瞞我，你還不是為了去縣學，看那呆子考得如何?！?

沈夫子表情訕訕：“順路，順路的事。”

“你難道真相信那呆子能夠考中，他已經試了許多次。”

“今次不同以往，我試過他，他在術算上真的有些天賦?！?

沈煙搖搖頭，忽然無意間瞅見崔青，忙收回視線，假裝沒有看見他。

崔青行了一禮，心下有些感動。

對于自己這個不記名的弟子，看來夫子還是看重的。

當然，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以夫子的能力，找不到其他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