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羅尼莫進入士官學校已經一年了。這一年來，他分秒必爭地同時兼顧訓練、運動、武器技術研發(fā)和事業(yè)，身體幾乎到了吃不消的地步。

“事業(yè)逐漸穩(wěn)定下來，現在確實該真正關注保守派的動向了。”

過去一年，他一直在思考削弱保守派勢力的方法。直接動用武力等極端手段并非他一人能決定，即便能說服奧古斯丁一世，這也是下下之選。

“在共和派勢力尚存的情況下，若再與保守派為敵，將再無退路。最終只能通過間接方式削弱其力量。”

他想到的方法正是“農業(yè)效率化”。乍一聽，削弱保守派勢力與農業(yè)效率化有何關聯？但深究背后的根本原因便不難理解：保守派是他與奧古斯丁一世目前的“盟友”，但他們抵觸國家“近代化”的核心——“世俗化”與“工業(yè)化”。保守派需要用思想正當化自身剝削，厭惡農奴接受教育后對階級產生不滿，也反感農民因工廠工作流向城市。一旦有人試圖改變社會結構，地主們就會將佃農武裝成士兵，聯合起來攻擊變革者。

“歸根結底，若能減少可轉化為士兵的農民數量，地主階層的力量自然會被削弱。”

當然，直接剝奪農民勞動力保守派絕不會容忍。但如果通過“農業(yè)效率化”減少農業(yè)人力需求呢？原本需要5名農民的工作，若1人即可完成，地主便會驅逐多余勞動力——無論這些農民是餓死還是離開，都與他們無關。“這樣一來，農民們去開墾荒地或進城進廠工作，地主也無話可說，畢竟是他們自己趕走的人。”

而實現這一目標的關鍵工具，便是機械式收割機。雖未達到現代聯合收割機的程度，但在這個時代，用牛馬牽引的收割機已具備發(fā)明條件——墨西哥早在三百年前就已引入牛馬，環(huán)境基礎已然具備。

砰！嘩啦！

埃羅尼莫與愛德華多合作研發(fā)的膛線機已連續(xù)一年失敗。第七次實驗品再次損壞，原因是無法承受切削陽線所需的強大壓力。

“唉……”愛德華多嘆氣，“這次壓力太大了。”

“但總比壓力不足好。至少蒸汽裝置的輸出功率已經足夠。”埃羅尼莫安慰道。

“話雖如此……可實在太耗費資金了，遠超預期。”

“完成后不僅能回本，還能盈利，別擔心。”

其實愛德華多所言不虛。雖事先預估了研發(fā)成本，但實際投入遠超預期。好在以“提升武器技術”為名，他們獲得了校長和教官的許可，甚至將工匠引入學校協助開發(fā)。起初兩人以為能獨立完成，但很快發(fā)現缺少金屬加工技術寸步難行——愛德華多雖自幼對武器研發(fā)感興趣，略懂鍛鐵基礎，卻不足以制造精密機械，且工作量遠超兩人負荷。

“殿下，恐怕必須使用英國產鋼鐵才能承受壓力。”工匠建議道。

“也罷，這機器無需量產，材料上不必省錢。”埃羅尼莫應道，“若按預期運轉，一臺機器單日可加工100支槍管，只需制造幾臺即可。”

粗略計算，若兩班倒每日運轉16小時，單臺月產量可達2010支，5臺便能月產萬支，10臺已足夠使用。“雖不甘心，但墨西哥目前的煉鋼技術確實不足。”埃羅尼莫暗想。他與埃米利奧雖雇傭專家全力攻關，卻難以短期內追趕英國數十年積累的技術。

“解決壓力問題，是不是就基本大功告成了？”

“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盡管屢屢受挫，埃羅尼莫仍堅信能在畢業(yè)前完成目標。“畢竟是使用洛倫茲彈——不，愛德華多彈的步槍。”他期待著，待這把槍完善，即便幾年后真正的后裝步槍問世，他們的成果也毫不遜色。收拾完實驗室滿地的鐵屑，他揉著腰吐槽：“真夠重的。”

愛德華多忍俊不禁：“這和我想象中的皇太子形象差太遠了。”

“……哼，我也想象過——只需提出創(chuàng)意，指示工匠按計劃開發(fā)，哪用像現在這樣親自干活，還得為進度和預算發(fā)愁。”

“什么？”

“沒什么。”埃羅尼莫干咳兩聲，“親自參與也是種經驗，對吧？”

用餐時，洛倫佐突然搭話：“聽說了嗎？加利福尼亞的事是真的，好像有很多人挖到了金子。”

“哦？我本來還不信呢。”埃羅尼莫挑眉回應。

埃杜阿爾多并非完全不相信。一年前，所有人都不相信。

“聽說有人只帶了自己拳頭大的一塊金子回來。早知道這樣，我也該去一趟。”

“嗯？有那么容易嗎？”

“哎呀，您沒聽說嗎？”

“不只是那個人，從墨西哥城帶著金子回來的人超過十個了。他們現在說要好好準備后再去，正在招人，大家都鬧著要去加利福尼亞呢。”

一年前，埃羅尼莫為了人為制造淘金熱，曾讓自己麾下的士兵散布消息，可消息傳播得比預期差很多。

“當時考慮不周啊。要是給士兵們發(fā)金子當軍餉讓他們親眼看到就好了，結果用比索支付，效果差了。”

不過士兵們也有親友，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前往加利福尼亞的人還真不少，大多是單身的年輕男子。

約一百名這樣的人鼓起勇氣前往加利福尼亞，還真找到了金子。

“雖然主要金礦地區(qū)都是我的地盤，但我默許他們只開采富礦脈，剩下的區(qū)域隨便挖。”

反正幾個人也挖不了多少。其中一些沒帶像樣設備的人就回到了墨西哥城。

這種高級情報本應秘而不宣，但人哪能總那么謹慎？喝了酒一時炫耀，別人卻不信。

本可以就此打住，但作為男人，這實在傷自尊。于是他干脆掏出眼前閃閃發(fā)亮的金子——這情景由不得人不信。

“真正的熱潮現在才開始吧。”

“就算這樣，想去加利福尼亞的人能有很多嗎？沒路的話至少得花五個月吧。”

埃羅尼莫暗暗觀察，洛倫佐不知從哪聽來的消息，自信滿滿地回答：

“現在看起來馬上要出發(fā)的人都超過一千了？我三叔加入了最早一批去加利福尼亞的人的隊伍，他們那隊就有一百多人。這樣的隊伍還有好幾個，再算上單獨去的人……”

“嗯……確實會超過一千人。”

“現在都開始說‘淘金熱’了。這消息傳到其他城市，以后人會越來越多。”

洛倫佐沒說錯。兩個月后，阿爾方索收到一封五行短箋，內容如下：

[殿下，我是阿爾方索·里奧斯。

近日，墨西哥城與加利福尼亞之間的貨運和客運需求激增。

為此，我們此前主要運營以大城市為中心的運輸線路，現新開墨西哥—加利福尼亞專線。

該線路距離極長，已投入目前籌集的大部分創(chuàng)業(yè)資金。但鑒于預期的高需求，資金很快將回籠。

阿爾方索·里奧斯]

“還是這么簡潔。”

埃羅尼莫簡單回了信，稱贊對方辛苦了、干得好。

連塞滿人的軍校都聽說了淘金熱的消息，可見其社會影響已可預見。

“歷史上美國淘金熱七年里有三十萬美國人參與，墨西哥應該到不了那個程度，但會有多少人呢？”

阿爾方索之后，生產農具和采礦設備的埃米利奧、生產結實工作服和帳篷的拉蒙也先后來信，內容簡言之：埃米利奧的采礦設備、拉蒙的工作服和帳篷賣瘋了。

“過不了多久，去薩克拉門托的埃爾南多、去舊金山的伊西多羅也該來信了。”

收獲的時刻到了。

隨著膛線槍即將完工，埃羅尼莫開始思考如何正式將步槍和埃杜阿爾多子彈引入墨西哥軍隊。

“直接找父親說？這不夠。”

兒子開口，父親多少會給面子，但他的目標是全軍列裝——這可不是作為皇帝兼總司令的父親能像給零花錢一樣隨便決定的。

必須讓父親親眼看看，使用埃杜阿爾多子彈的步槍與燧發(fā)滑膛槍有多大差距。

“邀請父親、議員、軍官、公務員來參加演示會，我親自示范。”

身為軍校就讀的皇太子，親自演示或許更有說服力。

“皇太子親自改良的步槍，示范時比旁邊的教官打得更遠更準，裝填速度和滑膛槍幾乎沒差？那效果可就大了。”

當然演示后仍需驗證流程，但一旦通過，可能很快就會下令全軍列裝、批量訂購。

“之前先把專利注冊了。”

他打算充分利用皇太子的身份。

埃羅尼莫給父親寫了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