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出口懸浮在虛無中，如同宇宙誕生時的第一道光。左邊的病房門散發著冷藍色的消毒水氣息，監護儀的電子音規律作響；右邊的紅色走廊涌動著暗紅霧氣，無數模糊的人影在其中徘徊。

趙小平站在原地，感到身體被兩種力量撕扯。左半邊身體沉重如鉛，右半邊輕若羽毛。更可怕的是，他的視野完全分裂——左眼看到病房里自己插滿管子的軀體正在抽搐，右眼則看到紅色走廊里站著三個不同年齡的自己，正朝他伸出手。

“選擇...“一個聲音在虛空中回蕩，不是來自外界，而是從他破碎的意識深處傳來，“...就是放棄。“

突然，一段被深埋的記憶如利劍刺入腦海。那是實驗前的夜晚，實驗室里只剩下他和周明。紫色藥劑在試管中泛著妖異的光。

“記住，趙博士。“周明轉動著試管，眼鏡片上反射著數據流，“量子意識不是轉移，而是復制。注射后不會有一個'你'進入系統，而是同時存在兩個真實的你——一個在這里，一個在代碼里。“

年輕的自己當時怎么回答的？“那就夠了。只要有一個我能繼續研究就行。“

記憶畫面扭曲變換。現在是他按著掙扎的周明，將針管刺入對方頸動脈。“對不起...但必須有人留在那邊維持系統...“周明驚恐的眼睛倒映著自己扭曲的臉。

“不！“趙小平抱住劇痛的頭顱。這段記憶與之前看到的完全相反——不是周明背叛了他，而是他背叛了周明！

兩個出口開始閃爍。病房門上浮現數字“3.14“，紅色走廊則顯示“1618“。趙小平的數學家長大腦立刻識別出這是黃金分割比例的近似值——1.618與3.14（π）的組合。

“φ點...“他喃喃自語。剎那間，他明白了血色公式的真正含義：Ψ???=Ψ?×φ^((-1)^n)不是在描述意識轉移，而是在計算平行現實的分支概率！

一陣機械女聲突然響徹虛空：“警告：系統核心暴露。檢測到487個意識副本出現數據逸散。啟動最終回收協議。“

整個空間劇烈震動。趙小平看到自己的身體正在像素化，皮膚表面浮現出無數細小數字：315、316、317...一直到487。每個數字都對應一段獨立的記憶碎片——他同時是第315號實驗體，也是第487號；既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既是趙小平博士，又是“周明314號“。

紅色走廊出口突然擴大，從中伸出數十條紫色晶體構成的手臂。與此同時，病房門口出現了陳主任的身影，他舉著那把造型奇特的手槍，但這次對準的是趙小平。

“沒時間了！“陳主任喊道，聲音忽遠忽近，“你必須同時選擇兩邊！這是唯一打破循環的方法！“

趙小平的思維像超導體般清晰起來。他看向自己分裂的雙手——左手正在晶體化，右手變得透明。這不是選擇哪條路的問題，而是如何同時存在于所有可能性中。

他做了一個瘋狂的決定。

趙小平沖向兩個出口的正中間，將晶體化的左手伸向紅色走廊，透明的右手伸向病房。在接觸的瞬間，一股前所未有的劇痛貫穿全身，他感到意識像玻璃一樣碎裂——

——然后在更高維度重組。

現在他同時存在于三個狀態：

病房里，他睜開眼睛，扯掉呼吸面罩；

紅色走廊中，他與無數個自己融為一體；

實驗室控制臺前，他的雙手同時按下“修復“和“銷毀“按鈕。

世界在這一刻靜止。

量子服務器爆發出刺目白光，所有數字、公式、代碼流匯聚成一個奇點。趙小平——或者說所有版本的趙小平——看到了終極真相：根本沒有什么“原始實驗“，這是一個自洽的時空閉環。就像莫比烏斯環沒有正反面一樣，這個系統沒有真正的開始或結束，只有永恒的循環與變異。

“認知同步率100%。“機械女聲宣布，“系統重置完成。“

白光消退后，趙小平站在一間純白的圓形房間里。對面墻上有面普通鏡子，映出他完整的人類形象——沒有晶體化，沒有鏡像反轉，只是一個疲憊的中年男子。

鏡子上用口紅寫著一行字：“這次做得更好。下次會更容易。——314“

趙小平伸手觸碰鏡面，這次沒有任何異樣。但當他的手指劃過“314“這個數字時，鏡面突然變得透明，露出后面另一個房間——里面是躺在實驗平臺上的周明，胸口微弱起伏，似乎只是睡著了。

控制臺從地板升起，屏幕上顯示著簡單選項：

[1]喚醒周明

[2]維持現狀

[3]徹底終止

趙小平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方。這一次，沒有時間壓力，沒有鏡像體干擾，沒有分裂的意識。但當他看向自己倒映在屏幕上的眼睛時，發現瞳孔深處有個微小的紫色光點，正隨著他的呼吸節奏明滅。

就像φ點在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