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下墜的失重感讓趙小平的胃部翻涌。頭頂的燈光忽明忽暗，數字顯示屏上的樓層數字瘋狂跳動：3...2...1...B1...B2...數字越來越快，最后變成一團模糊的紅光。趙小平背貼電梯壁，手指死死摳進扶手縫隙，指甲斷裂的疼痛讓他保持清醒。

“這不可能...“他盯著顯示屏，醫院地下室只有B3層。但數字已經跳到了B10，仍在持續下降。

電梯廂開始扭曲。金屬墻壁像高溫下的蠟一樣軟化，趙小平看到自己的倒影在融化的金屬表面拉伸變形——那張臉正在緩慢地變成周明的模樣。他驚恐地摸向自己的臉，卻觸到一副冰冷的眼鏡架。

“不！“趙小平扯下并不存在的眼鏡摔在地上。鏡片碎裂的瞬間，整個電梯廂劇烈震動，顯示屏突然定格在“-18“。

伴隨著機械女聲“負十八層“，電梯門緩緩打開。外面是一條幽綠色的走廊，墻壁上布滿脈動的血管狀紋路，天花板的熒光燈管間歇性抽搐著，像垂死的螢火蟲。

趙小平的太陽穴突突跳動。一些碎片般的記憶浮現：白色實驗室、編號標簽、針管里的紫色液體...還有周明興奮的聲音：“第314次實驗，記憶轉錄成功率提升至18%...“

“這是什么地方？“他喃喃自語，邁出電梯。身后的門立即關閉，電梯廂消失在黑暗中。走廊地面濕滑黏膩，像是覆蓋著一層生物黏膜。每走一步，墻壁上的血管就會隨之脈動加快。

走廊兩側的門沒有編號，取而代之的是各種人體器官的浮雕：心臟、大腦、眼球...趙小平停在一扇門前，那上面雕刻著一只手掌，掌心有一只閉著的眼睛。當他靠近時，那只眼睛突然睜開，血紅的瞳孔直勾勾盯著他。

“趙醫生...“眼睛下方的嘴巴浮雕蠕動起來，發出林小雨的聲音，“你不該來這里的...“

趙小平后退幾步，轉身就跑。走廊在他奔跑中延伸變形，兩側的門開始移動、互換位置。他聽到無數聲音在呼喚他的名字，有的熟悉，有的完全陌生。其中一個聲音格外清晰——是他自己的聲音。

“這邊！快！“

一扇標著“EXIT“的門突然出現在右側。趙小平不假思索地沖過去，撞進門內。里面是一個圓形房間，中央懸浮著一面巨大的鏡子，鏡框由無數纏繞的手指骨組成。鏡中映出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另一個趙小平——穿著染血的白大褂，手里拿著破碎的眼鏡。

“終于見面了，315號。“鏡中的趙小平說，聲音帶著金屬質感，“我是314號，比你早一輪。“

“什么...什么意思？“趙小平的喉嚨發緊。他注意到鏡中人胸前的名牌確實寫著“趙小平-314“。

鏡中人露出疲憊的微笑：“這里是意識囚籠，收容所有實驗失敗者的思維。外面的走廊會根據記憶生成場景，直到你精神崩潰，成為建筑的一部分。“他指了指鏡框，“這些都是前人。“

趙小平這才看清，那些手指骨都在微微顫動，像是仍在掙扎。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后頸。

“周明呢？他是誰？“

鏡中人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周明是第一個成功者，也是現在的管理員。他把自己的意識上傳到了系統核心，獲得了控制權。“突然，鏡面泛起漣漪，314號的表情變得驚恐，“他來了！記住，數字不僅是編號，還是——“

鏡面轟然碎裂。無數玻璃碎片懸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場景：醫院的走廊、公寓的電梯、無盡的紅色走廊...趙小平伸手觸碰其中一片，指尖剛碰到表面，整個房間就開始坍塌。

他墜入碎片之中。

下落過程中，那些畫面如走馬燈般閃過：周明在實驗室記錄數據；自己躺在手術臺上被注射紫色液體；無數個“趙小平“在走廊里游蕩...最后定格在一張公式上：

Ψn+1=Ψn×?(?1)nΨn+1=Ψn×?(?1)n這公式散發著詭異的紅光，像烙鐵般印在趙小平的視網膜上。他猛然意識到，這就是空間運行的規律！

“趙醫生？趙醫生！“

有人在拍打他的臉。趙小平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醫院休息室的長椅上，林小雨護士正焦急地看著他。窗外是漆黑的夜空，電子鐘顯示03:14。

“您又在值班時睡著了。“林小雨遞給他一杯水，“陳主任說如果再發現您擅自使用314室的實驗藥劑，就要取消您的實習資格。“

趙小平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水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那些記憶——到底是幻覺還是被壓抑的真相？

“314室...“他抓住林小雨的手腕，“帶我去看看，現在！“

護士的眼神突然變得空洞：“如您所愿，315號。“她的聲音突然變成機械音，“正在導航至核心區域。“

走廊的燈光隨著他們的前進逐漸變成暗紅色。趙小平發現地面上浮現出發光的數字，每走七步就重復一次序列：3-1-4-1-5-9-2...這是π的數字！

林小雨停在一扇沒有標識的鐵門前，機械地說：“請輸入您的識別碼。“

門旁的鍵盤泛著冷光。趙小平鬼使神差地輸入了315314。門緩緩打開，里面是一個巨大的球形空間，中央懸浮著一個由無數屏幕組成的人形——正是周明。

“歡迎來到核心。“周明的形象由代碼流組成，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你是第一個走到這里的實驗體。“

趙小平的頭痛欲裂。更多的記憶碎片涌現：他們曾是同事，一起研究意識上傳技術；實驗出現意外，周明的意識被困在系統中；為了救他，趙小平自愿成為第315號測試者...

“不，這不是真的！“趙小平抱住頭，“放我出去！“

周明——或者說那個由數據構成的實體——露出悲傷的表情：“這就是最諷刺的部分，趙醫生。你從沒真正'進來'過。“所有屏幕同時亮起，顯示著外界現實世界的畫面：一個植物人躺在病床上，身上連著各種儀器，“那才是你，昏迷三年了。這里只是你瀕死大腦創造的逃生艙。“

趙小平跪倒在地。整個空間開始崩解，露出背后無盡的白色虛空。周明的形象逐漸消散，最后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語：

“記住公式...那是喚醒你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