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王麻子居然還敢回來。

本要開拔的隊伍停下，大家都好奇地探頭探腦。

衛鷹也很意外，“你怎么在這？”

王麻子跪在草叢中，戰戰兢兢道：“不敢隱瞞將軍，昨兒個小的被攆出隊伍后，心知孤身上路唯有一死，想要重新尋個隊伍加入，便趕了一夜路，走到了這里。”

“趕路就趕路，你躲草叢干什么？”

“小的聽見馬蹄聲，還以為是哪個軍隊路過，怕被抓了去。”

昨天王麻子是下午被攆走的，走了一整夜，到這邊雖有點勉強，但也不是完全做不到。

衛鷹確定他沒撒謊，不由面露難色。

何文倒是干脆，“副將，宰了這小子吧，免得他泄露了我們的行蹤。”

“不要啊，將軍！”

王麻子連滾帶爬出了草叢，一路膝行至衛鷹馬下，“你們怕小的泄密，就把小的一起帶上吧。小的已經知道錯了，以后一定改。求您給小的一個機會！”

說著，他就砰砰磕起頭。

沒一會兒，磕得滿頭是血，把地面都染紅了。

衛鷹自打被顧九安敲打過后，對百姓就多了幾分寬容。兼之昨日事發時都沒殺人，現在事情都過了，總不能因為怕人泄密，就把人給宰了吧？

“把他帶上。”

“將軍！”

衛鷹重聲，“現在可沒時間浪費，依令行事！”

“屬下遵命。”

何文只得領命而去，臨行前，擔憂地朝林默容那邊看了一眼。

王麻子沒有車，衛鷹命周章給他找個位置。

周章領著人，正好經過林默容的驢車。

車窗簾整個掀開，林默容和王麻子隔著窗子對視了一眼。

王麻子縮著肩膀，佝僂著背，以一個極其謙卑的姿態，朝她討好一笑。

林默容面無表情，放下簾子。

“娘，這個偷咱們東西的大壞蛋，怎么又回來了？”

林明玉緊緊依偎著她，眼底深處有著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恐懼。

小孩子對惡意總是最敏感。

林默容從不相信惡人會悔改，她剛才仔細觀察過，王麻子手上有很多細小傷口，麻布衣衫多處勾絲，甚至還有幾處撕裂的口子，腳底還有很多泥土。

官道平坦，根本不可能將人弄成這樣。

那些明顯是穿山越林的痕跡。

想到這，她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不怕，娘能將大壞蛋趕走第一次，就能趕走第二次。”

林默容摸摸林明玉的腦袋，朝林明辰叮囑：“娘出去一下，你跟妹妹不要出去。”

林明辰嗯了一聲，重重拍胸膛，“我會保護好妹妹的。”

“乖了。”

掀開車門簾，林默容輕盈躍下車，大步流星往后走。

衛鷹見她過來，有些頭痛，又不能不見。

等她上前，索性先發制人，“王麻子已經知道錯了，也承諾會改，倘若他再犯，我親自動手幫你宰了他。”

林默容卻沒提王麻子，而是朝地上示意了下，“將軍請看這是什么。”

衛鷹低頭看了看，莫名其妙，“泥腳印啊。”

“請問將軍，如何才能在官道上沾滿這一腳的泥？”

衛鷹先是一愣，隨后突然反應過來，冷汗唰的就下來了。

泥腳印是王麻子之前留下的，他要真在官道上走了一夜，怎么可能沾這一腳的泥？

官道是由磚石修建而成，只有灰塵，沒有泥。倒是山間密林夜間濕潤，泥土會變得潮濕泥濘。這也就能解釋，王麻子為什么能走在他們前面。直接翻山可比繞道快多了。

林默容出言提醒：“將軍莫要東張西望，免得被人看出端倪。”

衛鷹轉念一想，喃喃：“對，王麻子自己根本翻不過這座山，必然有人助他。”

山中多野獸。

相助之人必然身手不凡，否則早跟王麻子一起喂了獸口。

林默容對他的一點就通很滿意，問道：“將軍現在有何打算？”

衛鷹簡單粗暴，“直接把那王八蛋宰了。”

……這也太不經夸了。

林默容一臉無語。

衛鷹一看她表情就知道自己說錯了。

他行事雖粗暴，但有個最大的優點，就是能聽得進勸，只要對方說得有道理。

當下，他就客氣請教：“那依林姑娘的意思……”

林默容抿唇一笑，“不如將計就計？”

半炷香后。

林默容“怒氣沖沖”離開。

有個大娘探出車窗，擔憂地問她，“林娘子，你沒事吧？”

“那王麻子就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將軍收留此等卑劣之人，無異于包庇作惡。我恥于同這種人為伍，這就要離開。”

林默容強壓怒火，朝對方一禮，“這里先跟大娘道別了。”

“你一個女人，還帶倆孩子，離開能去哪啊？”大娘急忙問道。

林默容沒有回答，留下一個凄然笑容，毅然決然離開。

這邊的交談聲并不小，很多人都聽到了，包括兩個小家伙。

林默容剛上車，兩人就撲了過來，一臉惶然表情。

“娘，咱們也要被趕走了嗎？”

林默容比了個噓，“不是趕走。娘在跟衛副將軍玩一個抓壞蛋的游戲，現在娘拿到了隱藏身份。這是秘密，千萬不能告訴別人哦。”

小孩子對秘密總是有著異乎尋常的熱情。

兩人立刻將惶恐拋到腦后。

林明辰趴在娘親肩膀上，悄咪咪問：“娘，什么是隱藏身份呀？”

林明玉沒說話，大眼睛里也盛滿了好奇。

“就是特別特別厲害，只有拿到這個身份的人，才能成功抓到大壞蛋。”

林默容嚴肅的問：“你們能幫娘保守秘密嗎？”

“能！”

兩人異口同聲，隨后反應過來不能被別人聽見，又連忙捂住嘴巴。

林默容被他們的可愛樣逗笑。

密林山坡上。

“什么情況，那娘們的驢車怎么分出來單獨走了？”一絡腮胡男子疑惑地擰起眉。

旁邊的隊友沉吟道：“看樣子是要分道揚鑣。她跟那個王麻子有矛盾，剛才去找那個副將，應該是想將人趕走，沒成功。小娘子大概氣性大，就打算跟他們分開走了。”

絡腮胡想想覺得挺合理。

但謹慎起見，還是問了一句，“會不會有詐？萬一那王麻子還有啥沒告訴咱……”

隊友齜牙一笑，“他敢嗎？都被審的尿褲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