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
月上柳梢頭。
卜涯悻悻地走下古道。
他在山上找了一天,沒有發現老人的蹤跡。
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
小廟里倒是有一伙走鏢的,但也沒見過老人。
那香爐里也還是昨日那口舌香。
村子外面還駐扎著鎮北軍的前營,火把噼里啪啦的燒著。
也不知道最后商定成了什么樣子。
夜深了,鄉下人已經進夢鄉了。
村子里靜謐祥和。
過了祠堂,白墻紅瓦的許宅出現在眼前。
門口靠墻站著一人,抱著把刀。
“許大人?!?
卜涯有些審視地看著許昌。
“是你,你去哪兒了,本官不是讓你待在村子里不要走動嗎?”
許昌一板臉,看了眼卜涯手里的鋼棍,把刀又抱緊了點,語氣緩和了下來。
“我去尋人。”
“什么人,是同伙吧?!?
“許大人,在沒有實質性證據前,我勸你還是不要亂潑臟水,我大景律法可沒有規定平民百姓不能走親訪友?!?
卜涯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搬出了律法,許昌也不好再說什么,輕咳了一聲。
“實不相瞞,本官只是詐了你一下,已經查清楚了,你是清白的,明日你就可以走了。”
“走?”
聽著這話,卜涯倒把心裝肚子里,把鋼棍往懷里一抱,玩味地看著許昌。
“許大人這是要趕我去哪兒?!?
“天大地闊,隨便你,你自由了?!?
許昌有些詞窮。
卜涯聽出了許昌話里的驅趕之意。
心里更篤定這個縣官一定是知情之人。
他還接了個債要去討,可不能就這么輕易走了。
他將鋼棍一甩,斜背在身后,就欲敲響許宅門。
“你!”
許昌見狀,臉色一沉,將刀背斜打,攔在卜涯身前。
“你趕緊走,良鄉不歡迎你?!?
許昌又一次下了驅逐令。
卜涯緩緩后退,定定地看著許昌。
“也好?!?
他慢慢地旋著鋼棍一端的槍頭,緩緩擰了上去。
許昌干咽了口唾沫,心里有些發毛。
槍身忽地有些發燙,同那晚一樣。
腦海里那團火雀躍著,像是發現了新鮮的獵物。
“許大人,人死了那魔物是不是也就死了?!?
卜涯忽地問了個不著邊際的問題。
“這是自然。”
許昌注意力一直高度集中在卜涯懷抱的鋼槍上,猝不及防下被套出了話。
當意識到不對的時候,卜涯已經闖了過去。
推開院門,此刻燈火通明,閃爍著不少人影,還有不少身著官服的衙役。
忽地響起一聲驚天巨吼,夾雜著痛楚的慘叫。
一塊人大的門板橫飛而來,直沖面門。
卜涯橫槍一攪,力劈而下,門板一分為二,木屑紛飛。
院子里,衙役,眾鄉鄰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哀嚎著爬動。
屋里,先前見過的那個法師呆呆地癱坐在地,茫然地看著站在炕上的牛頭怪物,雙眼一翻暈死過去。
那怪物一半牛頭,一半人面,青灰色的皮在燭光下發亮,立起的雙腿上有根根粗壯的鬃毛。
似乎是被卜涯渾身的氣血吸引,那怪物僵硬著把頭擰了過來,舔了舔嘴唇。
半邊人面滿是悔恨色,眼珠漆黑無光。
是許青山。
“快去村口請前營將軍?!?
身后,許昌撂給卜涯一句話,拔刀往前而去。
卜涯有些錯愕,這縣官,倒也不似他所判定的那般軟弱無能。
“你這點實力夠看什么的?!?
卜涯躍身而起,幾下跨過許昌,將他往身后一推,提槍而上。
“還是你去請前營軍吧。”
一個不會武功的張大民魔化都有近八品實力,更別說與九品就差臨門一腳的許青云。
【氣血+10】
【氣血+10】
【氣血:12/100(七品)】
正如他所預料的一樣,根骨的提升效果在這一刻更明顯。
百日命塵足足加了一百一十點氣血。
卜涯胸腔里燃起高昂的戰意。
他移動速度很快,行動間隱隱傳出虎嘯。
長槍一送,許青云雙手合拍。
卜涯只覺得撞上了一座山,長槍被夾的紋絲不動。
卜涯順勢借力,長槍彎出一個恐怖的弧度,卜涯躍起,轉瞬逼近許青云面門。
虎形拳。
更確切的說是帶有虎劫勁的拳法。
猛烈的勁氣在許青云牛首一半炸開,皮肉橫飛。
人面的一半,許青云眼神清明了一瞬。
卜涯看到了一股哀求。
當下手中速度慢了一拍。
他不知道許大哥是不是還有救。
或許是求生的欲望讓他突破了那個迷宮。
魔物卻不管這些,接著空檔握拳猛擊而來,卜涯雙拳交叉擋下了這一拳。
七品武夫的肉體已經很強悍了,這一下并沒有多大傷害。
卜涯借力后撤,拔出長槍插進地面來卸力。
牛首魔物咆哮著沖來,雙腿竟已化作馬腿,猛地一跳竟有四五丈高。
卜涯等魔物近身兩步,運轉虎劫勁到雙腿,拐腳翻踢槍頭,帶起塵土直插魔物胸口而去。
魔化后皮膚異常堅硬,這一下只堪堪減慢前沖的勢頭。
卜涯后撤一步,反槍蓋頂,牛首魔物雙蹄上舉,架住襲來的槍,槍身彎起弧度,槍尖擦上牛首那一半,留下一個深深血印。
晉升七品后,這桿鋼槍在卜涯手里的柔韌程度已經堪比一些木桿大槍了。
真正成了趁手武器。
趁魔物反應遲鈍,卜涯又撤一步,搖槍上挑。
這一槍卜涯又一次用上了虎劫勁,槍身暗涌直插入魔物胸口一寸,一挑之下魔物仰躺在地。
再起身已經雙瞳血紅,許青云人面那一半變得更少,幾近全部化為牛首。
這是要魔化了。
卜涯一驚,將鋼槍攥的更緊。
身邊飛來幾條鉤鎖,穿透許青云四肢,將他生生拽到,在地上拖行著,最后撞在三人合抱粗的大樹上。
魔物嘶吼一聲,歪腦暈了過去。
現出許青云肉身來。
是前營軍到了。
“沒事吧?!?
許昌跑過來關切地問了句卜涯。看了眼地上的許青云,眼底閃過一絲不忍心。
許青云渾身慘白的可怕,沒有一絲血色。
魔化的部分,皮膚更是皸裂開口,漏出里面黃白的肌肉。
遲疑了一下,他還是開口。
“多謝了,要不是你,鄉親們死傷怕要更慘重些。”
卜涯看著周圍一臉恐懼,掙扎著起身的鄉鄰,輕點了點頭。
這許昌本心不壞,就是死板了些,先前趕自己走怕也是擔心自己也被卷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