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明未明，殘夜猶自掙扎著不肯退去。細雨如塵，悄無聲息的漫漶在青石板上，泛起一層幽暗的濕光。

五更天的雨最適合藏住秘密。

“母親，母親，我錯了...”一個略顯稚嫩的女聲打破了周遭的寂靜，“我再也不會碰妹妹了，求您不要把我關到這。”

女童看了看周圍密不透風的墻壁，石壁上的銅燈忽明忽暗的，好似鬼火般泛著詭異。

恐懼再次襲來，跪坐在地上的女童往前蹭了蹭，抓住面前女人的裙角，“母親，我知錯了，求您...不要把我留在這。”

不知是哭得太久了還是被恐懼包裹，女童的聲音略帶哽咽。

被女童抓住的婦人神情絲毫未動，仿佛未曾聽見一般。

婦人后退了兩步，朝站在身邊的女子不知說了些什么，便轉身離開了，女童想站起身去追，被旁邊的女子攔住，連婦人的衣裙都不曾碰到，女童絕望的朝那婦人哭喊。

無人回應她

......

一連幾日，除了當時站在身旁的女子會送來吃食，再也沒有其他人來過。

“哭夠了？”

姜冉抬起頭看向面前說話的女子，想說些什么，可聲音早已哭啞，發不出聲來。

女子蹲下身拉起姜冉的手，看那白嫩的手沾了灰塵還布著點點血跡，似是有點好笑。

姜冉不知對方在笑什么，她已沒力氣去深究這些，心里只在想母親將自己拋棄了，可明明自己什么也沒有做，她明明只是想抱一抱妹妹，事情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想出去嗎？”女子輕柔的聲音從面前傳來，“想問問你的母親為何要把你送到這不見天日的地方嗎。”

還未等姜冉回答，那女子又繼續道，“只要你在這里變成最強，你就有機會得到你想要的。”

女子站起身，朝她伸出手，她的話好似有魔力般，姜冉什么都沒想，將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女子將她帶出了那暗室，一出來，那陽光刺的姜冉忍不住瞇了瞇眼。

“今后你就住這。”

姜冉與女子走到了一處偏僻小院。

姜冉小心的打量著周圍，不知為何委屈感又涌現出來。

“嫌棄這里？”女子輕笑了聲，“已安排你一人宿在這，不知是多大的福分了，還有以后不要再哭，眼淚是這最沒用的東西。”

女子說完便朝門口走去，快到門口時頓了頓，但并未轉身，“明日卯時前起身，我會來尋你。”

姜冉看著女子的背影越來越遠，她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些什么，從前的自己都是由旁人安排好一切。

......

砰——瓷杯破碎的聲音響起，“你瘋了，將南枝送到那種地方。”

對面的婦人聽到這指責眉頭微蹙，從梅紅織金斗篷下伸出一只手去拿身前的茶盞。

“你還有心思喝茶。”面前的男人在房中不停踱步，焦躁不已，“若錦，你明知那地方兇險，將南枝送去，只怕是熬不過兩日，南枝便要死在那里頭。”

男子的聲音漸漸軟下來，似是不愿與面前人爭吵。

正直冬日，陽光薄而透亮，傾瀉在院中的梅樹上。

風止時，梅影靜臥如畫，枯枝的輪廓鋒利如刀割，而枝頭新綻的幾簇嫩黃梅花卻被陽光浸得半透明，花瓣薄如蟬翼，邊緣微微卷起，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這清冷的明亮灼傷。

偶有微風掠過，枝影輕顫，地上的光斑便跟著晃蕩起來，像是一地的細碎玻璃，忽明忽暗。

良久，戚若錦開口，“圓真大師說的，我不得不信，我不敢冒險。”

......

“蕓娘。”姜冉向面前的女子略略行了個禮。

“回來了。”被喚作蕓娘的女子面朝著一座觀音像，手中拿著香朝前拜了拜。

“今日早些休息，姜家的馬車明早會來接你。”蕓娘說完揮了揮手，示意我們出去。

姜冉沒說什么，關了門走了出去。

抬眼看向天空，一輪滿月高懸空中，銀光傾瀉千里。那月圓得驚人，邊緣清晰如刀裁，不染一絲暈翳。

月光不似平日那般清冷，反帶著幾分溫潤的玉色，將人間照得透明如晝。

回到院中，姜冉輕喚了聲，“宜蘇。”

“小姐。”一名身穿黑色夜衣的男子出現在她面前。

“明日你將我先前準備的東西帶給清清，你同她一道回去。”

“是。”

......

一大早姜冉便去了外面，姜府的下人不允許靠近這座宅子，這宅子很大，說是宅子，其實不然，四周全是以高墻遮擋，縱使輕功再好，也進不來，如同牢房一般。

“大小姐。”等在馬車前的丫鬟看見姜冉后行了個禮。

“今日為何這么早就來了。”姜冉走到馬車前問道。往日都是午后才來接的。

“回大小姐的話，今日陛下宴請重臣一道去宮內過中秋，夫人讓奴婢帶您去錦繡閣選套衣裳，再好好梳妝打扮一下。”

姜冉聽完徑自上了馬車。

“姐姐。”

姜冉剛走進繡閣，就看到一個身穿淡黃云錦曲裾深衣的女子朝她跑來。

“挑挑吧。”站在一旁的戚若錦開口道。

戚若錦穿著一件雪緞金絲襦裙，上面繡著幾朵梅花，皆以金絲勾勒而成，似有些許寒意滲出。

姜冉對這些不甚有意，隨手指了件最近的紫色衣裙，“就這件吧。”

戚若錦抬頭示意店家。

店家立刻走來拿起那件紫色衣裙，“小姐眼光真好，這百蝶裙可是謝師傅耗費半年心思才做出來的，之前有人來定，都被謝師傅回絕了。”

“為何？”姜念疑惑開口，“那今日怎么又拿出來放這任人挑選了。”

店家笑瞇瞇的開口道，“謝師傅說了，今日這百蝶裙會等到有緣人。”

戚若錦開口打斷了她們繼續交談下去，“快些準備，待會誤了時辰。”

姜冉拿著剛剛挑選的衣裙進入內室換了起來。

“哎呦，小姐當真是國色天香啊，怎生得如此好看。”店家看著走出來的女子由衷夸贊。

被夸的女子不語，也不知她是真心還是假意，但她不在乎這些。

“姐姐真好看。”姜念也笑著附和。

姜冉抬眸看向戚若錦，眼神中似乎流露出些許期待。

戚若錦一句話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