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不是黑人抬的不是棺

在宋三生意識徹底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他仿佛聽到了整個世界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那道橫亙天際的“世界裂痕”，如同被激怒的遠古巨獸，猛地張開了它那吞噬一切的血盆大口，噴涌出肉眼可見的、濃稠如墨的虛空能量，化作席卷天地的狂潮！

“裂痕潮汐……來了！快走！帶著‘毛毛兔’！”

這是老姜隊長聲嘶力竭的咆哮，也是宋三生殘存意識中最后捕捉到的聲音。緊接著，他便感覺自己被一雙粗壯有力的手臂架了起來，然后便是劇烈的顛簸和耳邊呼嘯而過的、仿佛能撕裂耳膜的狂風。

他想睜開眼，但眼皮重如千鈞。他想開口吐槽幾句這“過山車”般的體驗，但喉嚨里只能發出幾聲意義不明的嗬嗬聲。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像個破麻袋一樣被人拖拽、背負，骨頭與內臟都在發出痛苦的呻吟。

“媽的……你們這樣抬是不對的，要換上西服西褲，幾個人抬，幾個人吹拉彈唱。要吹個喜慶的.......”他那已經習慣了在絕望中尋找樂子的思維，即便是在本能和劇痛的主導下，依舊不受控制地冒出幾個不合時宜的念頭。

真正清醒的，只有老姜和另外兩名僥幸從掘地蠕蟲口中逃生的老兵。他們三人此刻的狀態也極為糟糕，人人帶傷，其中一人更是斷了一條胳膊，只能靠另一人攙扶。但他們沒有絲毫遲疑，架起幾乎失去所有知覺的宋三生，深一腳淺一腳地在被虛空能量扭曲、崩裂的焦土地上亡命狂奔。

在他們身后，是如同海嘯般洶涌而來的暗紫色虛空能量潮，潮水中裹挾著無數剛剛從裂痕中被“吐”出來的、形態更加詭異和兇殘的低階邪魔。它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尖嘯著，追逐著一切活物的氣息。

天空被徹底染成了令人絕望的暗紫色，空氣中充滿了刺鼻的硫磺味和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腥氣。大地在震顫，不時有巨大的石塊從扭曲的崖壁上崩落，或者地面突然裂開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

“左邊！那邊有個廢棄的礦洞！快！”老姜憑借著多年在裂痕邊緣摸爬滾打的經驗，勉強辨認著方向，指揮著隊伍。他背上宋三生，感覺這個年輕人比想象中要輕，但也像一塊燒紅的烙鐵，渾身滾燙，呼吸微弱。

那把被宋三生命名為“粉紅毛毛兔”的長槍，此刻被另一名老兵緊緊抱在懷里，槍纓上那些凝固的、暗綠與血紅交織的污漬，在狂暴的虛空能量映照下，竟透出一股妖異的兇光。

逃亡的過程，是一場與死神的賽跑。

他們數次與從虛空潮汐中涌出的邪魔群擦肩而過。有一次，一群長著透明翅膀、如同巨型蝗蟲般的“虛空掠奪者”從他們頭頂低空掠過，帶起的腥風幾乎將他們掀翻。還有一次，他們腳下的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一張布滿了慘白復眼的、巨大節肢動物的口器，幸虧老姜反應快，一腳踹飛了險些掉下去的斷臂老兵，自己則用刀背狠狠砸在那口器的邊緣，借力翻滾到一旁。

宋三生在昏迷與半昏迷之間反復橫跳。

在那些短暫的、光怪陸離的清醒瞬間，他會看到一張張因為恐懼、疲憊和絕望而扭曲的臉，聽到耳邊呼嘯的風聲、邪魔的咆哮聲、以及老姜他們粗重的喘息和壓抑的痛哼。

“這……這體驗……比我玩過的任何一款……VR恐怖游戲……都他媽刺激……”他意識模糊地想著，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不知道是想笑還是因為疼痛。

更多的，是那些如同走馬燈般在他腦海中閃回的片段：

……地球上，他對著電腦屏幕，因為一個游戲BUG而破口大罵，然后是那陣天旋地轉的穿越…………征兵處，冰冷的石臺，那塊幽藍的“異核”，檢測員臉上詭異的刺青，以及那句“你的祭品……很特別”…………囚室中，那桿突然出現的、槍纓粉得發騷的長槍，以及那股沖入腦海的、充滿了殺戮與毀滅欲望的冰冷意志…………戰場上，老姜噴著血命令他突圍的眼神，那些曾經嘲笑過他“粉紅毛毛兔”的老兵們，在邪魔的利爪下發出最后的不甘怒吼…………還有，那個因為與他對視而癱軟如泥、臉上泛著不正常潮紅的女扈從……“凝視之毒”……

“代價……這就是代價嗎……”他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在顫抖，“用別人的痛苦……或者用自己的荒誕……來換取……活下去的資格……”

“粉紅毛毛兔……”他似乎感覺到那把槍就在不遠處，與他之間依舊存在著某種微弱但堅韌的鏈接。那股冰冷的意志似乎也在躁動，像是在渴望著什么，又像是在嘲笑著他的不自量力。

“堅持住！前面……前面應該就是那個廢棄的‘黑巖礦洞’了！”老姜的聲音如同垂死老鴉般沙啞，但其中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跡的希望。

隊伍中，那名斷臂的老兵因為失血過多，已經開始神志不清，嘴里胡亂地喊著什么。另一名攙扶他的老兵也是踉踉蹌蹌，全憑一股意志力在支撐。

就在他們即將抵達一處相對隱蔽的山壁凹陷處——那里依稀能看到一個被亂石半掩的洞口——時，異變再起！

三只體型比普通“裂隙腐狼”大上一圈，毛發呈現出詭異的暗紫色，雙眼燃燒著幽藍色火焰的“變異腐狼王”，悄無聲息地從他們側后方的陰影中撲了出來，目標直指隊伍中受傷最重、也最沒有反抗能力的斷臂老兵！

“小心！”老姜目眥欲裂，想要回身救援，但他背著宋三生，行動不便，而且那些腐狼王的速度太快了！

“噗嗤！”

鮮血飛濺。

那名斷臂老兵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一聲，就被一只腐狼王咬斷了喉嚨。另一只腐狼王則一口咬住了攙扶他的那名老兵的大腿，猛地一甩，將其甩飛出去，重重撞在巖壁上，生死不知。

只剩下老姜了。

他將宋三生小心地放在一塊相對平坦的巖石上，抽出腰間那把早已布滿豁口的砍刀，眼神中充滿了死志和瘋狂。

“畜生！來啊！你姜爺爺今天就算死，也要拉你們幾個墊背的！”

三只變異腐狼王呈品字形將他包圍，它們并沒有立刻發動攻擊，而是像貓戲老鼠一般，邁著優雅而致命的步伐，緩緩逼近，喉嚨里發出威脅性的低吼，幽藍的狼眼中充滿了嗜血的殘忍。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原本躺在巖石上人事不省的宋三生，眼皮突然劇烈地跳動了幾下。

他那只被“異核”灼傷、布滿詭異青紫紋路的手掌，無意識地抽搐著，仿佛在回應著某種召喚。

而那桿被最后一名老兵甩飛在不遠處的“粉紅毛毛兔”，其槍纓上的粉色光芒，突然如同呼吸般，明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