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夜燭跟著卡皮巴拉隊伍向前走。
它們走得不快。小碎步。戰甲在陽光下閃爍。他聽到它們偶爾發出鳴叫聲。不是之前那種戰歌。更像是隨意的交流。他不知道它們在說什么。但他能感覺到一種放松的氣氛。和他之前以為的完全不一樣。他手里沒有再握著槍。只是跟著。這片土地的氣味清新。草地柔軟。他踩在上面。能感覺到泥土的濕潤。周圍除了這些卡皮巴拉,沒有看到其他生物。天空是藍色的。有兩個太陽。一個大一點,一個小一點。他抬頭看了一眼。又看向前面的卡皮巴拉。他需要知道顧照棠在哪里。這是他來到這里的唯一目的。這些卡皮巴拉或許是關鍵。
隊伍走了大約二十分鐘。穿過一片樹林。樹葉是紅色的。然后眼前豁然開朗。這是一個巨大的開闊地。開闊地中央,有一個高高的平臺。看起來像個舞臺。舞臺周圍圍著很多卡皮巴拉。它們也穿著戰甲。但沒有拿著武器。有些坐在地上。有些站著。都在看著舞臺。舞臺上現在沒有人。或者說,沒有卡皮巴拉。
徐夜燭跟著的這隊卡皮巴拉停下了。它們發出了更響亮的鳴叫聲。圍在舞臺周圍的卡皮巴拉也回應了鳴叫。像是某種儀式。然后,這隊卡皮巴拉向兩邊散開。讓出了一條通往舞臺的道路。徐夜燭站在原地。不確定該做什么。
一個卡皮巴拉從舞臺側面走了出來。它比其他卡皮巴拉更大一些。身上的戰甲更華麗。頭部戴著一個類似羽毛的裝飾物。看起來確實有點像……酋長?它邁著同樣的小碎步,走到了舞臺中央。面向徐夜燭。它發出了一個更長、更復雜的鳴叫聲。然后,它伸出了一只蹄子。指向徐夜燭。又指向自己。然后,它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發出一個低沉的、類似名字的音節。
徐夜燭看著它。那只卡皮巴拉嘴里發出音節「卡皮巴燃」,徐夜燭似乎明白了,那只卡皮巴拉在告訴他名字。
那個卡皮巴拉又發出了鳴叫聲。這次似乎帶著詢問。它又指了指徐夜燭。然后做了一個類似邀請的手勢。指向舞臺下面靠近舞臺的一個區域。那里擺放著一些石頭和木頭。看起來像座位。中間有一個大盆。里面似乎有液體。
徐夜燭明白了。它在邀請他過去。他向前走了幾步。穿過讓開道路的卡皮巴拉隊伍。走近了那個區域。卡皮巴拉酋長從舞臺上走下來。走到他面前。沒有攻擊。只是用那種好奇而友善的目光看著他。
「你是……卡皮巴燃?」徐夜燭試探著問。他不知道這個名字的發音是否準確。
卡皮巴拉酋長發出了一個鳴叫聲。這個鳴叫聲聽起來像是肯定。它又拍了拍胸口。再次發出那個音節。卡皮巴燃。
「我叫徐夜燭。」徐夜燭說。他也指了指自己。他知道對方可能聽不懂。但這是一種基本的交流嘗試。
卡皮巴燃發出了一個聽起來像是高興的鳴叫聲。然后,它用蹄子推了推一張石頭椅子。示意徐夜燭坐下。徐夜燭坐下了。卡皮巴燃也坐下了。其他的普通卡皮巴拉沒有過來。它們依然圍在舞臺周圍。但不再發出鳴叫。只是看著這里。
卡皮巴燃用蹄子指了指中間那個大盆。又指了指徐夜燭。發出一個鳴叫聲。徐夜燭猜它在問他是否要喝東西。他點了點頭。卡皮巴燃立刻發出一個鳴叫。旁邊立刻有兩個卡皮巴拉端著兩個小木碗過來。從大盆里舀了一些液體。遞給了徐夜燭和卡皮巴燃。
徐夜燭接過木碗。聞了一下。液體聞起來有點像發酵的果子。他沒有猶豫。喝了一口。味道有點酸。還有點甜。不難喝。卡皮巴燃也端起自己的碗。喝了一口。然后發出一個滿意的鳴叫聲。
「謝謝。」徐夜燭說。
卡皮巴燃發出了一個像是「不客氣」的鳴叫。然后,它用蹄子敲了敲地面。發出幾個音節。這幾個音節聽起來像是解釋。它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戰甲。又指了指舞臺。然后做了一個跳舞的動作。
「你是說……你們穿戰甲、唱戰歌、跳舞……這是一種表演?」徐夜燭問。
卡皮巴燃立刻點頭。發出一個肯定的鳴叫。它又指了指周圍的卡皮巴拉。它們身上的戰甲。它們現在安靜的樣子。然后它指了指舞臺。做了一個類似謝幕的動作。
「所以,那不是真的戰斗。只是……演出?」徐夜燭覺得有些荒謬。這和他在飛船里聽到的、看到的完全不同。他以為自己降落在一個充滿敵意的戰場。結果卻是一個……劇場?
卡皮巴燃再次肯定。它又指了指徐夜燭。然后指了指遠方。做了一個飛行的手勢。再做了一個墜落的手勢。然后指了指飛船的方向。鳴叫了幾聲。
「你看到我的飛船墜毀了?」徐夜燭問。
卡皮巴燃點頭。然后指了指徐夜燭。又指了指自己。做了一個歡迎的手勢。
「你們……歡迎我?」
再次肯定。
徐夜燭看著它。又看了看周圍那些穿著戰甲卻安靜坐著的卡皮巴拉。這和他所有的認知都相悖。他不知道該如何理解這一切。他來這里是為了找顧照棠。他需要信息。他決定直接說出自己的目的。
「我來這里,是為了找一個人。」徐夜燭說。他看著卡皮巴燃的眼睛。不知道它能不能理解「人」這個概念。他試圖用更簡單的詞語描述。「一個……和我一樣長著兩條腿、沒有毛、穿衣服的生物。」
卡皮巴燃歪了歪頭。似乎在努力理解。
徐夜燭掏出手機。屏幕已經裂了。但他找到了一張顧照棠的照片。他把手機遞給卡皮巴燃。
「她。我找她。」他說。
卡皮巴燃接過手機。用蹄子捧著。仔細看著屏幕上的照片。它發出了一個低沉的、帶有疑問的鳴叫。然后搖了搖頭。又指了指照片。再指了指周圍。似乎在說沒見過。
徐夜燭心里沉了一下。他知道這可能性很小。這個星球這么大。他不能指望隨便遇到一個生物就能知道顧照棠在哪里。但他必須問。
「她叫顧照棠。」徐夜燭說出名字。盡管知道可能沒用。
卡皮巴燃把手機還給他。又發出鳴叫聲。這次的鳴叫聲更復雜一些。它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地面。再指了指周圍的卡皮巴拉。然后指了指徐夜燭。它用蹄子在地上畫了一個圈。又在圈里畫了很多點。然后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徐夜燭。又指了指圈里的點。最后指了指天空。做了一個飛升的手勢。
徐夜燭努力理解它的意思。天空、地面、卡皮巴拉、他自己、一個圈、很多點、飛升……這像是在描述這個星球的生態?或者更重要的東西?
卡皮巴燃看到徐夜燭困惑的表情。它發出一個鳴叫。然后用蹄子指了指舞臺。又指了指周圍的卡皮巴拉。然后指了指自己華麗的戰甲和頭飾。再指了指徐夜燭。它用蹄子做了一個從下往上移動的手勢。最后指了指天空。
它似乎在解釋這里的規則。舞臺。卡皮巴拉。它自己。上升。天空。
徐夜燭腦子里閃過:這是一個流量星球。誰被人關注,誰流量大,誰就強大,誰就受人尊敬。
「你的意思是……在這個星球上,誰……誰更受歡迎,誰就更厲害?」徐夜燭問。他用了「受歡迎」這個詞。不知道是否準確。
卡皮巴燃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它發出了一個非常響亮的、肯定的鳴叫。然后拍打了一下地面。又指了指舞臺。指了指圍觀的卡皮巴拉。再指了指自己。它做了一個驕傲的姿勢。
「所以,你們的戰甲、戰歌、舞蹈……都是為了吸引……受歡迎?」
卡皮巴燃再次肯定。它指了指舞臺。又指了指剛才跳舞的那隊卡皮巴拉。發出鳴叫。然后指了指自己。發出鳴叫。它用蹄子比劃了一下。似乎在比較大小。它的意思可能是說,它比那些跳舞的卡皮巴拉更「大」。
「那些跳舞的,只是小有名氣?」
卡皮巴燃點頭。然后指了指自己。做了一個更大的手勢。
「而你……你很有名?」
卡皮巴燃挺直了身體。發出一個非常得意的鳴叫。
徐夜燭覺得這個星球的規則真是出乎意料。他原本以為會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結果卻是……一個看粉絲量的世界?這太超現實了。但他來這里的目的是找顧照棠。如果這是這里的規則,他必須適應。
卡皮巴燃又發出了鳴叫聲。這次它指了指徐夜燭。又指了指遠方。再指了指天空。然后做了一個尋找的手勢。最后搖了搖頭。又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徐夜燭。然后指了指圍觀的卡皮巴拉。做了一個聚集的手勢。
它似乎在說,你要找的人可能在很遠的地方。這個星球很大。單憑你自己很難找到。你需要別人的幫助。你需要讓更多的人知道。
「你的意思是……我如果想找她,需要讓更多卡皮巴拉知道?」徐夜燭問。
卡皮巴燃點頭。然后指了指舞臺。又指了指徐夜燭。做了一個「上去」的手勢。
「我需要……上舞臺?」
卡皮巴燃再次肯定。它發出了一個鳴叫。然后指了指徐夜燭。又指了指圍觀的卡皮巴拉。做了一個「看」的手勢。然后指了指遠方。又做了一個尋找的手勢。
卡皮巴燃的意思很清楚。他需要在舞臺上展示自己。吸引更多卡皮巴拉的注意。獲得「流量」。然后利用這些「流量」,讓更多卡皮巴拉幫他尋找顧照棠。
徐夜燭看著卡皮巴燃。又看了看舞臺。和周圍密密麻麻的卡皮巴拉。他是一個來自地球的普通人。他不知道如何在一個全是卡皮巴拉的星球上「表演」。他沒有任何能吸引這些生物的技能。他甚至不知道它們喜歡什么。
但他必須找顧照棠。卡皮巴燃的建議聽起來荒謬。卻可能是這個星球上唯一可行的辦法。他不能指望自己一個人在這茫茫星球上盲目尋找。他需要幫助。他需要這里的生物網絡。而要獲得這個網絡的支持,他必須遵循這里的規則。
「好。」徐夜燭說。他看著卡皮巴燃。「我試試。」
卡皮巴燃發出了一個像是贊許的鳴叫。它用蹄子拍了拍徐夜燭的肩膀。然后站了起來。指了指舞臺。示意他可以上去了。
徐夜燭站起身。他感到一種強烈的、荒謬的沖動。他要在一個外星球的舞臺上,向一群穿著戰甲的卡皮巴拉「表演」,只為了找到自己的妻子。這聽起來像是個瘋子的行為。但這是他的選擇。唯一的選擇。他必須邁出這一步。他走向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