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欣

這是一棵老柿樹。

它仍然有著盤虬如臥龍的枝干，它的葉子仍然深綠，只是沒有那樣濃密，它靜靜立在一方土地，散發厚重深遠的氣息。它像睿智的老者，穩重而慈祥。

看著它，你仿佛看到五年前，它還是一家人秋天的希望。枝葉長長，伸向你看不到的地方。結出的柿子個個飽滿，重得將枝葉拉得垂下，焦黃的顏色亮著你的眼。一家人圍在村下，年長一些的樂呵呵看著小輩們忙碌；年輕力壯的，伸著長長的木桿，木桿頂端開個口，伸向樹頂嫣紅的、已經快成熟的柿子；一些婦人在樹下忙著收集，背著竹筐，汗水淋淋照著他們樸實的笑顏；幾個小孩也各自跑到矮些的樹枝下，伸手去摘能夠到的那些柿子。

而現在，一眼望去，你第一感覺是鮮明的顏色，濃得發亮的綠間，摻雜點點鮮紅——那是沒有摘的柿子，在樹上孤零零地熟透；走近，你聞到的都是泥土與青草帶有腥味的氣息，而柿子樹是沒有味道的——難道你期望一個老者散發出“迷人的香氣”？它樹上結出的果子瘦小但稱不上干癟，結的不多，零零散散，散布在這枝葉間，許多已經生了蛀蟲。

樹下有幾個外地的來這兒摘柿子，他們很興奮——或許他們沒見過這樣大的柿樹。他們忙著拍照，發朋友圈，誰也沒注意到身后綿長的嘆息。

九月的果園像生完孩子的少婦，寧靜幸福而慵懶。年輕的柿樹伸著濃密、坐實的枝干，揚揚得意地噓叫，不屑于搭理這棵老柿樹；新生的幼苗則羨慕它龐大的身軀，想努力攀上那一方東土；而它自己呢，帶著些遲暮之感，對這些不感興趣——它太老了，不想舒展身體，不想爭強爭勝。

這棵柿樹雖老，但沒有人想把它移開，種上新柿樹，因為這是果園中第一棵柿樹，它仍然結那些或許沒人采摘的果實，仍然堅定地守在這一方凈土，仍然——守護這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