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靜怡

時間太瘦，指縫太寬。面前的你，亦是逃不過歲月的洗禮。奶奶，老了。皺巴的臉，龜裂的手，馱著的背。永不會變的，是那月牙般的笑眼……小的時候，爸爸叫奶奶到城里來照顧我。奶奶歡喜我這孫女，收拾收拾，便來了。

記憶中的夜晚，我總是含著笑入睡的。直到現在，老人也常常跟大家提起，我小時候就與其他孩子不同。人家都喜歡抱著玩偶入睡，就我喜歡枕著奶奶從集市上精心挑選的小毛毯睡。無論什么情況下，只要它在，我就一定能睡得安穩。至今我還疑惑著，為什么我會喜歡它？是因為它有著奶奶身上淡淡的香，抑或是別的？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的是，奶奶燒得一手好菜。躺在床上時，看著那鼓起的小肚皮，我的心里就會特別滿足。閉上眼，猜想著奶奶明天會給我準備什么美味，真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

記憶中的早晨，我也是含著笑醒來的。我從不賴床，因為我是尋著香醒的。仿佛是被無形的魔力控制住了一般，不管那夢是多美麗，多動人，又是多嚇人，那誘人的菜香飄進夢來，催促著我趕快起床，趁早品嘗美味。于是，我再也抑制不住了，經常會像做了噩夢一般猛地坐起來。這可把爸爸媽媽嚇得不輕，他們趕緊過來問我怎么了，卻看到我的嘴角是揚著的！

“我要吃三明治！”我起身就往餐廳跑去，并沒有注意到剛才自己的怪異。眼前一盤盤食物，色香俱全，口水又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我拿起手就抓，幾樣東西一起往嘴里塞，齒間溢滿了甜蜜的味道。啊，這世上，還有更幸福的事嗎？奶奶看著我，笑了。那笑容，慈祥、溫柔、美好，美麗的笑眼，猶如星空中的月牙，深深地嵌了進去，閃爍著點點光芒。

奶奶是我的靠山，我是奶奶的寵兒。每當爸爸媽媽說我的時候，我都會跟奶奶告狀。爸爸媽媽說我太胖，讓我少吃點兒東西的時候，奶奶都會幫著我護著我。有奶奶真好，可以在家里橫沖直撞，再也不用害怕被爸爸媽媽罵了。

剛剛入秋，奶奶就會織很多毛衣，逼著我穿上。我覺得它們笨拙、丑陋，我不喜歡它們。這個在大家看來最舒適最最喜悅的季節，卻是我最討厭、最煩躁的。那些毛衣如同唐僧給齊天大圣施的緊箍咒一般，讓我恨恨然。

直到有一天，我看見奶奶戴著老花鏡，棒針在她冒著青筋的手上笨拙地一上一下，銀白的發絲在泛黃的燈光下閃爍著，我的心突然被刺疼了……我的奶奶，她老了。

時光啊，你能走慢一點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