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笙

四年了，見到蘇宸我還是不能做到心如止水。剛剛的視線交會僅一秒鐘，我和蘇宸便反方向扎進熙攘的人群，漸行漸遠。

四年前，我才初三，尚不懂得高考的緊張感，也沒嘗過失戀的滋味。那時的自己整日和身邊的朋友嬉鬧，每天兩點一線，目標是中考，日子平淡而安逸。直到蘇宸闖進我的生命，他讓一個還未完全了解愛情的女孩兒措手不及。

那是一個普通的晚自習放學，我和小A在馬路這頭等著紅燈切換為綠燈，蘇宸騎著一輛紅色山地車在馬路對面出現。他隔著馬路與小A打招呼，而后像發現新大陸似的眼前一亮，把目光轉向我。在此之前，我從未在學校里遇見過蘇宸，年級、班級、名字，我全都一無所知。

第二天，小A一來學校見著我便一臉壞笑地告訴我，昨晚馬路對面騎著紅色山地車的那個男生向他打聽我的名字。此損友極其慷慨地如實奉告了我的個人信息，我頓時感到交友不慎是一種罪過。但也是因為這樣我也才得以從小A嘴里得知蘇宸也是初三，班級在我們樓下一層。

三天后的周六下午，我一打開QQ便收到一條請求添加好友的認證信息，驗證信息欄里寫著一句話：問你名字的那個人。我一愣，猶豫了一下點了“接受”。

故事就此開始發展。蘇宸大方地向我告白，在他以為他將以失敗告終時，我點頭說好。蘇宸聽后騎著他的愛車從我身邊飛速而過，我正納悶，一分鐘后他又折回來出現在我面前。我看到蘇宸時瞬間明白了原因，因為蘇宸臉上是無法掩蓋的興奮與激動，他對我說明天見。

我還記得我答應他的那個夜晚水泥路面被路燈打上暖黃色的光，面前騎著紅色山地車的少年單腳撐地，臉上的笑容熠熠生輝，晃花了我視力本就不好的雙眼。

我們在一起后，每天清晨我來到學校時桌上都放著一瓶酸奶或是一瓶奶茶，摸起來還是溫熱的。在12月的寒冬里它們溫暖了我的手和胃，連帶著我的心一起墜入甜膩的幸福里，無法自拔。

蘇宸并沒有一雙我所喜歡的修長的手，但他的字很工整；蘇宸耐心給我講題的樣子，認真又美好；蘇宸會在每天早上六點打電話叫我起床讀書，我每天醒來聽到的第一個聲音就是來自他。蘇宸不高不帥皮膚黢黑，但他成功地在我心里扎了根。我們的小幸福在旁人眼里明亮又刺眼，我從一開始的羞澀與不習慣到后來理所應當地接受蘇宸對我的好。我以為我們能這樣一直度過中考然后上同一所高中，運氣好的話還能被分配到同一個班，然后一起參加決定未來的那場考試。我以為每次吵完架蘇宸都會回來哄我，我以為蘇宸會一直在我身邊，我以為蘇宸對我說的話都是真的。我真的天真地以為我們可以到法定結婚年齡的那天，然后蘇宸信守承諾向我求婚。

可是那時的我不知道當付出與回報不成正比時，總有一方會先喊累。這個人是蘇宸。

那天晚自習放學后，蘇宸還是像往常一樣送我回家。只是回到家后，我卻收到了他說分手的消息，猝不及防毫無準備。眼淚像洪水猛獸把我淹沒，我抱著被子哭掉了半包抽紙。第二天頂著一雙核桃眼去上學，頭還隱隱作痛。

我才知道原來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是誰說夢碎的時候人會被疼醒。

那段時間我過得渾渾噩噩，眼睛紅腫得不愿見人。身邊的朋友盡自己最大的能力給我安慰和溫暖，可我還是不開心。

我依然經常對著蘇宸的QQ發呆，進他的空間看看他的近況，看著他慢慢從這段感情中成功脫身，而我卻還在原地傷春悲秋。直到有一天蘇宸消失在我的列表里，就這樣，如初見般的突然一樣，他走得亦不拖泥帶水。

中考結束后，我和蘇宸都上了同一所高中，沒有分配在同一個班。后來，蘇宸身邊有了新的人，而我還是老樣子。我能夠從朋友口中聽到他的只言片語，偶爾還會被他們開開玩笑，我從一開始的回嘴到如今的無可奈何。

我也還是會在人群里一眼找到蘇宸，準確率百分之百，實在不像我這沒上5.0的雙眼能干得出來的事兒。我也知道放學后蘇宸經常在球場打羽毛球，可是有一天他開始打起了籃球，我亦通通看在眼里，我分明記得以前他并不會籃球。

記得高一那段時間《分手合約》上映，我和小Q組隊一起去看。可誰知我在影片才播到三分之一時就在昏暗的電影院里哭成狗，再也沒停過。小Q坐在我左手邊，被我嚇得不輕。后來影片結束，頭頂的燈陸陸續續亮了起來，我頓時覺得眼睛腫得難受，我想我當時一定像個紅眼女鬼。走出影院門口時，小Q對我說了一句話，我至今仍記得。

她說，我再也不敢和你看電影了。

我硬忍著轉頭的沖動，同桌的話語猶在耳邊，可我早已無暇理會。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承認我和蘇宸是真的回不去了。我們背道而馳，在離開對方的日子里不斷成長與改變，直到彼此都不再是對方記憶中的那個人。

“你又沒有在聽我說話對不對！”聽到同桌徘徊在咆哮邊緣的聲音，我一個激靈，連忙否認。“嘁，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嗎？他都已經向前走了，你怎么還放不下呢？”

是啊，我為什么還不放下呢，明明都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上了高中后的蘇宸開始慢慢發光發熱，他參加了各種活動，運動會、飆歌比賽或是競選學生會全都有。每一次我都準時準點地去看，我記得每一次運動會我都特地找體委拿運動員名單一個個地找，最后把有蘇宸號碼的比賽時間銘記在心。我也記得高二下學期蘇宸闖進飆歌決賽，他在臺上一曲終了時，我在臺下毫不猶豫地鼓掌。我看見他在臺上把滿含笑意的目光轉向我，我知道當時的自己一定跟他的表情一樣，亮晶晶的目光，笑容在臉上發燙。

所以我早該想到我日夜思念的少年，早已不是我記憶中的樣子了。

畢竟我也在改變，就像丑小鴨要蛻變為白天鵝一樣。只是我還在努力地蛻變，蘇宸卻已經學會飛翔。丑小鴨還是丑小鴨的時候是不適合與白天鵝站在一起的，所以白天鵝撲棱著翅膀飛走了，徒留丑小鴨在風中蕭瑟。

四年了，我早該明白我和蘇宸已經沒有可能。在丑小鴨的蛻變過程中我就該放下了，然后努力讓自己變為一只更好的白天鵝。

我想高考結束后如果還能在校園里遇到蘇宸，我一定要大大方方地走到他面前，對他說一句畢業快樂。

我想這是給我這段感情最完美的告別，也是最好的結局。

那一定是一個艷陽天。陽光下，樹影斑駁，風移影動，珊珊可愛。夏天炎熱的風把這四個字送到蘇宸耳邊，他應該是會微笑的吧。嗯，他一定會微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