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杭宸

田壟上，沉甸甸的稻穗，隨風搖曳，我曾以為，那會是永遠……外公宅子的后門，是有幾塊田的，外公下班后便會和外婆一塊去田里忙活，鄉村田園生活確是如此閑適愜意的，而那幾塊田，也確是我兒時心中的凈土。

初秋，還未完全散去夏的燥熱，只是偶有一絲清風拂過臉龐，掠過麥田。兒時的我，根本無心瞥一眼這深沉的金黃，整天只是不堪農村艱苦的生活，哭嚷著要回家。外公拿我沒法兒，只好帶我去田上，他割草，我玩兒。

外公頭頂大斗笠，我也頭頂大斗笠，搖搖晃晃，好不別扭。外公卷起大褲管兒，我卷起小褲管兒。外公肩扛大鋤頭，我手持小鏟子。

外公足蹬高筒黑靴，我光著腳丫，但也像模像樣地跟在后邊，一大一小，一老一少……在田埂，放眼望去是如波濤般起伏的稻谷，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稻香。我蹲下身子，細細端詳身旁的小稻，它們顆粒飽滿，陽光下閃現出耀眼的光芒。沉甸甸的穗子，搖搖欲墜，讓人看得不禁心里一懸，我忍不住折下一穗來，別在腰間，活似位大將軍，走起路來一搖一擺，威風凜凜。

過足將軍癮，我又拔出別在腰間的稻谷，挑逗起田埂間各式各樣的小精靈。嘿，逮到一只鼠婦，棒極了！其實，比起鼠婦，我更喜歡叫它的俗名：西瓜蟲，不為別的，只為它在遇到危險時便會變成一個小圓球，亮亮的，把玩起來，很有質感。低頭繼續前進，冷不防腳邊跳來一個小東西，挺黏糊，定睛細視——是只小蟾蜍，我訝然失色！說實話，我不喜歡它，瞧那皮膚上密密的疙瘩，據說里邊還有毒腺，有時它還會“撲哧撲哧”吐出舌頭，看得我頭皮發麻。踩死它，也不忍心，唉，只得三步并作兩步，快點兒甩開它！有時蜻蜓也會飛到我身邊，瞪著大眼睛，滿懷好奇，打探打探我的動向，我也不嫌它煩，既然它愿意，就讓它跟著唄！

日落嘍，回外公家吃晚飯嘍！走在鄉間的小路上呦！炊煙裊裊地升起來，外公哼唱著“紅歌”，扛著鋤頭，夕陽的余暉映在他背上，也映在我背上。繽紛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笑意掛在我們的臉上，我也跟著外公哼唱起來，任疲憊在晚風中散去……我是多么慶幸！我沒有因高樓林立的城市而錯失這鄉野間的美好。那時，我以為，那種美好便是永遠……時代發展的腳步遠快于外公一鋤一鋤耕作的節奏。兒時的那塊麥田，那片凈土，現在正遭受著化工廠的侵蝕，望著從排水管中噴涌而出的污水，我的心好痛，好痛……那片凈土，珍藏于我心，我真的不想讓它在我的眼前、心間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