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見夏的潛水服被蛹殼黏液腐蝕出蜂窩狀孔洞，腰間安全繩的另一端系著江停云。兩人在失重海水中漂浮，頭頂的雙月將磷光投在蛹殼內壁——那里布滿血管狀通道，搏動節奏與蘇見夏的心跳共振。

黏液從艙壁滲出，在失重環境中凝成發光的蛛網狀結構。蘇見夏的頭燈掃過琥珀棺槨，發現每個嬰兒的臍帶末端都連接著微型蝶蛹，蛹殼表面刻滿楔形文字。當她靠近觀察時，最近的嬰兒突然睜眼——瞳孔并非人類圓形，而是由六邊形復眼拼成的基因鏈圖騰。

“主人，請選擇進化方向。”所有嬰兒齊聲開口，聲帶振動頻率刺破面罩隔音層。蘇見夏的耳膜滲出鮮血，她看到艙壁血管通道中流動的并非血液，而是封裝著人類記憶片段的納米膠囊。

一只嬰兒的手穿透棺槨，指尖生長出手術刀般的角質層。它輕輕劃開蘇見夏的潛水服，在鎖骨下方刻下滲血的Ω符號。劇痛中，她突然讀取到嬰兒的基因記憶：秦月穿著防護服在衛星艙內操作，身后懸浮著三百個自己的克隆體。

“右轉三十米。”江停云的傳出神經纏繞著聲吶探測器，“熱源信號顯示...是活體胚胎群！”

黏液突然噴涌，蘇見夏被沖進一條肉質甬道。她的頭燈照亮兩側艙室：十萬個琥珀棺槨整齊排列，每個都封存著與陳露之子同齡的嬰兒。最靠近的棺槨突然龜裂，伸出的小手抓住她的面罩——那掌心紋著002-Ω的條形碼，與陳露之子完全相同。

“不是克隆...”她對著通訊器喘息，“是批量生產的標準化母體！”

甬道深處傳來鯨歌般的低頻震動，所有棺槨應聲開啟。嬰兒們集體坐起，瞳孔分裂成十六塊晶格，齊聲呢喃：“歡迎回家，主人。”

江停云用突觸在干纏住天花板管道，倒掛著破譯控制臺密碼。屏幕突然彈出蘇明遠的面容：“你以為贏了嗎？這具身體不過是三千個替身之一。”

全息地圖在艙室展開，顯示全球還有十七個同等規模的蝶蛹。當她試圖下載數據時，突觸突然反噬——銀色絲線鉆入耳道，將三年前的誤殺場景強制循環播放：林小滿倒地的慢動作、林雀焚燒時的焦味、蘇見夏解剖刀上的反光...

“這才是你的本性。”蘇明遠的聲音混著電流雜音，“殺戮代碼早已刻進基因鏈。”

控制室突然傾斜，江停云墜向側壁時抓住數據線。扯斷的接口噴出藍色血液，她這才驚覺所謂“電纜”實為生物神經束。地板裂開的瞬間，她看見下層艙室內——陳露之子被釘在基因樹狀圖上，枝條末端連接著十萬個嬰兒的臍帶。

……

金屬閘門在陳露身后轟然閉合，三十六根磁力拘束環從天花板垂下，精準扣住她機械化的肢體。淡藍色冷凝霧從地板縫隙滲出，裹住她裸露的金屬骨盆——那里原本屬于子宮的位置，如今嵌著生物引擎的散熱口，正隨著警報紅光忽明忽暗。

“哺乳協議第407次違規。”機械合成音從四面艙壁傳來，六臺哺育泵自動吸附在她改造過的乳房上。納米導管刺入的瞬間，陳露看到監視屏閃過兒子被釘在基因樹上的畫面：他的光翼被拆解成量子芯片，條形碼傷口滴落的不是血，而是閃著熒光的端粒酶濃縮液。

“媽媽又在做傻事了。”蘇明遠的全息投影從基因泉升起，指尖撥弄著懸浮的數據流。陳露的乳腺突然被加壓，藍色乳液順著導管沖進泉眼，在液面映出十萬個嬰兒正在嗷嗷待哺。

陳露的乳房脹痛欲裂，機械泵正以每分鐘200次的頻率抽取變異乳汁。藍色膠質通過管道輸送給十萬個嬰兒，他們在懸浮艙內同步生長，三小時內完成正常人類十八年的發育。

吸盤的金屬齒刺入，陳露能感受到乳腺導管被真空壓力扯成螺旋狀。藍色乳汁通過透明管道時，她在倒影中看到自己變異的乳腺——它們像集成電路板般嵌著發光芯片，每次泌乳都釋放出加密生物電波。

“停...停下...”她撕扯著胸口的吸盤，卻發現皮膚已和金屬接口融合。監控屏播放著蘇見夏等人的探索畫面，陳露突然明白：自己不過是個人形奶瓶，喂養著新一代基因武器。

瀕死的兒子被機械臂吊在中央，條形碼滲出的血珠在空中組成秦月的全息影像：“用哺乳頻率發送摩斯密碼，她們的聽覺神經是唯一漏洞。”

當第9號嬰兒開始長牙時，機械臂突然扎入她的脊椎抽取腦脊液。劇痛讓陳露想起分娩那日：蘇明遠用產鉗夾住胎兒的頭部，將基因編輯病毒注入囟門，陳露咬牙調整吸奶節奏。疼痛化作電信號，她的乳汁分泌頻率變成一組求救代碼：

毀掉臍帶樹切斷月光供能

蘇見夏攀著臍帶樹躍入衛星對接艙時，頭盔顯示屏突然超載——所謂“雙月”竟是兩艘巨型生物飛船，外殼布滿復眼狀觀測窗。她切開氣密門的手突然顫抖：艙內懸浮著三百個秦月的克隆體，每個都連接著腦機接口。

“媽媽？”她的匕首哐當落地。

所有克隆體同時睜眼，瞳孔映出基因樹狀圖：“我們等了你二十三年。”

同步傳輸的畫面顯示：江停云在蛹殼內與神經突觸搏斗，陳露之子正在基因樹下分解重組。秦月們齊聲吟誦：“月光是基因鎖鑰匙，臍帶樹是文明火種。”

蘇見夏的耳麥炸響警報，陳露的乳汁頻率密碼被轉譯：“飛船燃料是端粒酶...她們在用全人類的壽命供能！”

江停云的神經突觸刺入臍帶樹主干，讀取到絕望真相：蘇明遠只是執行者，真正策劃者是被量子化的秦月。人類文明每三萬年重啟一次，基因圣殿是上個紀元的逃生艙。

“我們才是被淘汰的舊人類...”她看著自己加速衰老的雙手，“所有掙扎都是程序預設的測試。”

陳露之子突然掙脫束縛，條形碼化作光翼包裹全身。他的聲音混著百萬人的意識：“媽媽，選擇吧——讓十萬新人類誕生，還是延續錯誤的歷史？”

蘇見夏的匕首懸在秦月克隆體頸間，衛星外的地球正被熒光云吞噬。當雙月完全重疊時，她在母親們的瞳孔里看見自己的倒影——額角生出蝶類觸角，背后展開基因鏈編織的光翼。

“我選擇...”她刺穿衛星能源核心，“...讓生命自由進化！”

匕首刺入衛星核心的剎那，蘇見夏的骨骼發出節肢動物蛻皮般的脆響。光翼從肩胛骨刺出，每一片羽毛都是滾動的基因代碼。她看到自己的DNA在雙月光束中解體重組，遠古祖先的狩獵記憶與未來文明的星艦藍圖在腦內對撞。

“生命不需要設計師！”她的光翼掃過三百個克隆體，秦月的意識碎片如蒲公英飄散。陳露之子在爆炸中化為光粒，融入地球的熒光云層——那是二十億人類被抽取的端粒酶，正在還原為自由基因。

江停云用最后的力量抱住下墜的蘇見夏，發現她的體溫恒定在39℃——人類進化的臨界點，亦是生命重新洗牌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