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驍峰的心中卻涌起驚濤駭浪。

李書武被陳子墨捉住了？

不對，陳子墨不過八品修為，正面對敵六品的武夫肯定是毫無希望的。

況且，李書武還有一手符箓，保住小命還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李書武的記憶變得愈發明晰……

油燈將光不吝嗇地灑在營帳中。

李書武奮筆疾書地記下這段時間的見聞，寫一份折子匯報官家。

“李大人，這是軍中的開銷。”

李書武抬頭看了一眼趙文武，并未把他放在心上。

自從官家讓劉光世擔任自己上司，自己對軍中的管轄就力不從心。

自己的身體還出了狀況。

不知為何，這段時間以來，他總是記不清自己做了什么事、說了什么話，很多時候都渾渾噩噩。

“被人操縱了？”他心中生出這樣一個想法，隨后又立即否定。

他堂堂六品武官，就算是和二品的將軍們都能過兩手，法術破解的方法也了然于胸，比起這個，他更擔心是不是被人下毒。

“趙文武，近日軍中的后勤如何？”

趙文武搖搖頭：

“回大人，我被調去江寧府的巡檢司已經有些時日。劉將軍打散了制式，混編了不少自己人進去，聽留下來的兄弟說，軍中大小事務都被劉將軍把持著。”

“算了，東西放這里。”

李書武接過文書，背了過去。

恍惚間，趙文武突射背刺，如此近的距離，李書武根本來不及反應。

“你！”

“大人，別怪我無情。只怪從內到外，想要除掉你的人太多。”

其雖重傷，趙文武仍自知不敵。

他的任務已經結束，便沖了出去。

隨后密密麻麻的箭矢射向了營帳，將其扎成了馬蜂窩。

李書武追著他，沖出營帳，突然步伐變得踉蹌：“有毒……”

在他前方，是一位婀娜多姿的裸女，臉上還帶著盈盈笑意：

“別掙扎了，你乖乖聽話，妾身還能讓你少吃點苦頭。”

李書武喘著粗氣靠在墻上，指著她：

“你是什么時候，讓我中了媚術？難道是第一次見面？”

妖女蹲下身子，胸前跳脫了兩下，伸出一只手，勾住他的下巴，讓其直視自己。

她用一種憐憫的目光看著：

“什么時候？現在才想起來嘛，呵呵，是不是有點遲了。”

“怎么可能！我身上的符箓應該幫我解掉了你的法術！”

妖女纖纖玉指繞著頭發打圈，有些委屈地看著他：

“不要這樣瞧不起妾身嘛。我、若只是個花瓶，你想想，怎能被官家委任呢？我也是有幾分本事的嘛。”

“官家？”

李書武干笑一聲，閉上眼，抬起頭，似乎明白了。

他很是不甘，沒想到為官家賣命這么久，最后居然被賣了。

“不要這幅感慨良多的樣子，你在也知道了太多的事情，你應該高興這最后一死，能給官家做點事情。”

下一刻，異變陡生。

李書武的身上突然冒出一串煙霧。

那煙霧里有禁錮真炁的成分

妖女不禁捂住口鼻，連連后退。

可為時已晚，她已經聞到了異香，酥酥軟軟地躺在地上。

李書武撐著最后一絲力氣，催動法寶，向著遠處飛去。

不料，毒素進一步發作，好巧不巧墜落到了趙驍峰的門前……

“賢弟，你怎么了？”

宋慈出聲問道。

“只是在想眼前之人何以淪落到如此境地，好歹也是六品武官。”

趙驍峰臉上露出一絲惋惜。

這個曾經的有些瞧不起自己的武官，似乎有無數難言之隱。

正如趙叔向的評價，節性根，左支右絀，兩邊不討好。

若非有東坡先生豁達開朗，不為外物所累的心性，最后連死都死不明白。

“他啊，被他部下趙文武送過來的，送過來就身中劇毒，無法審訊。不過還在他也是下令誅殺之人，破開識海也無妨。”

陳子墨嘴角向上一揚，得意地對著兩位大人解釋道。

這話讓趙曉峰不由得心頭一緊，破開識海后，他見到自己這段記憶不就暴露了。

“那我上次錯怪你了嗎？你審出什么有用的東西沒。”洪邁皺著眉，瞥了一眼。

“小人不敢頂撞大人，破了識海，沒有什么有用的記憶。”陳子墨這時候學乖了，向三位大人做揖，“下次不敢了。”

“知道就好！”洪邁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不滿的情緒削弱了幾分。

“宗正寺的人怎么去查李書武的事情了，難道他和宗室還有關系。”真德秀想起了上次司天監吳碚的話。

洪邁手中甩出一個小冊，里面是記載了宗正寺傳來的密信：“今于平江府搜查，知李書武之妻乃趙叔近庶女。”

這短短的一句，直接解釋了李書武投靠趙叔向的動機。

【前些日子，朝中大臣們還在議論趙叔近請求赦免陳通等人的叛亂。

官家已經首肯，臺諫官們一致反對，此事本就這樣被擱置下來。

不料，御營都統制王淵在平定了鎮江府的軍賊趙萬后，領軍來到杭州，詐稱“趙叔近來了”，陳通信以為真，出城迎接。

其被王淵當場格殺，王淵隨后帶兵來到秀州，污蔑趙叔近“通賊”，將其奪職拘禁，由朱芾擔任知州。

不出王淵所料。

朱芾這人沒什么才干，倒行逆施、貪贓枉法，引得城中民怨沸騰。軍民聯手將米芾囚禁，讓趙叔近復領州事。

趙叔近不愿見到一州百姓不得安生，便不再推辭，為了防止被人污蔑，穩妥起見，一并奏請朝廷派遣新的知州。

結果，此舉正中王淵下懷，他先行一步，奏請朝廷排除張俊平叛。

此時張俊是王淵的部下，出發前，王淵暗示：“叔近在彼”，張俊心領神會。

趙叔近出城迎接張俊，不料未及開口，就被砍斷右臂。

趙叔近大呼：“我宗室也！”

張俊道：“汝既從逆，何云宗室！”

話音剛落，叔近橫遭一刀，身死當場。

隨后，張俊便將兩人有糾葛的周氏帶回，獻給王淵。

原來，周氏是一位頗得王淵喜愛的妓女，后嫁給了趙叔近，使得王淵一直懷恨在心，便假借公器，以報私仇。

王淵說：“君自取之。”

趙叔近的遭遇自己心知肚明，張俊又怎敢逾越，迎娶周氏？

他連忙拱手推辭道：“父既不取，某焉敢耶！”

王淵又不想落下個殺掉婦人的惡名，便讓一旁的韓世忠領回去。】

此事，后面有關的妓女的內幕，朝中只有極少數人知曉，而且官家還暗中下了封口令，禁止外傳。

但官家也無法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眾口鑠金，此事越傳越離譜。

李書武作為其女婿知道此事真相。

宗正寺的調查更加坐實了官家想要將其除掉的決心。

趙驍峰松了一口氣，看來李書武留了后手，并沒有讓人輕易獲取。

那些關鍵線索只留給了自己和宋慈。

他們幾個負責趙叔向案件的人，探討了一陣，也得知存在一個身份不明的妖女。

大理寺的二人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意味不明地看著宋慈。

“西域妖女？”

“是的，之前司天監也就是現在太史局的人在那里，我就沒說這件事。怕又引起他們的猜忌。”

趙曉峰和宋慈兩人回到府上。

他把李書武的記憶分享給了宋慈。

看完之后，兩人各自心事重重，沒有再說半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