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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棋差一著

“這毒和我前幾日在茅山上診治的頗為相似。”謝晉診脈后緩緩道出。

宋慈眼冒精光,抓住老郎中的手:

“那先生可有醫治之法?”

“靠著真炁散,多吊上幾口氣,不過還是早日為令夫人準備后事吧。”

宋慈站起身,看著身后自己請來的一排排大夫,不由得怒從心中起。

這是最后一天!

若是夫人不能治好,他堂堂提刑官真要向歹人低頭不成!

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咬著牙咯吱咯吱地響,瞪著這些庸醫。

“都說你們是江寧府最好的醫修,怎么連毒都辨不出?”

這話讓謝晉面露不快,欲要踏出房門的腳也提了回來。

一個四品朝廷命官。

一個三品紫府真人。

從地位上看,兩人相差不多。

“人的差距怎么這么大呢?”他在心中腹誹了一句。

他可由不得一個不懂醫術的外人,給江寧府的同行抹黑。

“你怎么不學學茅山的韓真人,我也同樣沒法子,他就沒有責怪我。你,堂堂四品命官,就這樣刁難人嗎?”

謝晉想想還是收斂了一些脾氣,沒有把話說得太難聽。畢竟,不管是誰的愛妻命懸一線,那人都會心急如焚。

“韓真人?”

宋慈眼神變得凝重,語氣急促起來,“你去看的病人可是個小伙子?”

謝晉猶豫了一陣,還沒說出口。

宋慈一個閃身,走出了房間。

他已經不需要答案了。

從窗戶縫兒中,他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臉上總算多了一分寬慰。

“賢弟,你怎么下山了,是不是韓老道把你趕下來了?”

“是也不是,說來話長。”

宋慈臉上有些猶豫:“我也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

隨后,他抬起頭,對著里屋的郎中們吼了一嗓子:

“還不快走!”

第一個出門的就是謝晉。

可當他跨出第一步,卻愣住了。

看著向自己走來的兩人,心中不禁掀起驚濤駭浪。

“謝老,你還走不走啊!堵著門口算哪門子事啊。”

謝晉回頭懟了一句,快步向前。

他在繞著趙驍峰轉了一圈,抓手把脈。

趙驍峰也認得他,示意宋慈不要阻攔。

“怪哉!還真是同一個人!”

“老先生,可否是發現了什么?”趙驍峰頗有禮貌地詢問。

“你前幾日在茅山,也病危……”

謝晉突然想到了什么,拉著他就往玉貞夫人的里屋去。

“怎么了?”

“人命關天,事不宜遲。你看宋大人的夫人和你一個癥狀,你是怎么好的?”

趙驍峰看了一眼謝晉。

“就說這是茅山的秘法,不好意思,謝先生,請你轉告其他大夫。”

“秘法?那茅山的人還請我……”

趙驍峰一個眼神制住他,讓他不要再多言,出去打發那些郎中就好。

“好一個凌厲的后輩!”

謝晉悄悄離開。

趙驍峰也不多話,直接將點睛筆喚出,催動其聚集這些帶毒的靈墨。

隨后,故技重施。

一把真火,燒了個干干凈凈。

宋慈眼疾手快,取了一點放在玉瓶。

整個過程,耗費不足半個時辰。

謝晉隨后進屋診脈,也不得不服:

“令夫人不是修士,醒來估計還要費上些時日,是老夫無能……”

張伯沒有等他說完,禮貌性地給了幾十文上門的診費,把他們請出府邸。

兩人來到書房。

“賢弟修為大有精進啊,還有了這樣強大的法寶傍身。”

“仰賴韓真人提點。”

宋慈眉頭舒展,一身的火氣也消得無影無蹤。

他沒想到賢弟一回來,又給了他如此巨大的驚喜。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話說回來,你也染上此毒?究竟是怎么回事?”

趙驍峰把這些事都說了出來。

“害,這韓老道,最好面子。還說我修為停頓,他不也還是老樣子。我看他也難修成正果,證道金丹。”

宋慈一邊把自己的心里話也講了出來,一邊欣賞著點睛筆。

“怪不得你上次的符箓能把我從幻境中拉出,有這樣一支筆,再配上你這一手繪靈技法,世間都成了你的畫卷。”

“也許吧。這是千機閣的傀儡,惠父兄,你能不能看出什么?”

“此亦妖女之手筆。”

寶葫蘆中取出,他便聞得那股異香。

若是從前,他還當驚異一番。

如今,他于妖女已無半點感觸,似覺其行事無論何等,皆不足為怪。

“我倒是發現一點,這妖女似乎屢屢在栽在你身上。”

“那妖女少說五六品道行,我如今也不過從九品,何來一說?”

宋慈羅列了幾點:

被其陷害,卻縱使自己洗刷冤屈;

自己繪制的符箓喚醒了宋慈;

讓韓守光注意到自己;

傀儡射殺,自己邁入九品;

趙驍峰覺得頗有幾分道理。

“加上今日你救我娘子,林林總總有無件之多。不是屢次在你手中吃癟是什么?”

“可韓真人不是說過,那妖女卜算之能猶在其之上,怎么可能有這么大的紕漏呢?”

宋慈語氣變得低沉:

“韓真人提到,可能是你有什么寶物幫你遮蔽了天機。而她也意識到了,留下的線索,故意把這一潭深水攪渾。”

宋慈頓了頓,雙手負在身后:

“那刑獄推官大火燒死在了監牢,我借助你說的方法,剛在其體內驗出安魂藥。其部將于渙立馬投誠告密。”

“所以事情過于順利,你有些懷疑背后是不是有人在操弄。”趙驍峰猜到他的想法。

“無論多么意外的事情,它都一定在情理之中,而郡公我找不出任何動機。做出如此明顯的毒殺焚尸之舉。”

宋慈遞過來幾份口供。

于渙:

【案發當晚我侍衛郡公。

郡公與李推官飲酒時談及趙驍峰案,李推官暗示趙驍峰一案存疑,并借醉提及鈐轄李書武對我的評價:

稱我失兵后行為出格,并以我私自更換郡公親衛之事為例。

郡公聽后面露不悅,認為其在挑撥,借醉態下令命我毒殺李推官。

我不想取其性命,僅下了一味安魂藥。

李推官獨自騎馬北歸,未走出幾步,便有小吏前來報告。

他和那小吏急匆匆去了城南監牢。】

更夫陳三福:

【丑時三刻巡至郡公府,目睹于大人送李推官出門。

突有騎馬小吏來報,李推官聞訊色變,乘其馬疾馳監牢方向。

隨后得知城南監牢起火,我等巡檢司官吏救火徹夜未歇。】

當值獄卒王木石:

【那晚我來到牢房輪值,恰好見到兩個蒙面修士奪路而出。

牢里的守衛全部昏死過去,濃厚的煙味從里面竄出。

其他輪值獄卒隨后便至,見此景開始救火,我便前去通知李推官。

在途徑郡公府時,發現其與于大人交談甚歡,我冒昧打斷,李推官立馬動身。】

其他口供語焉不詳。

而后宋慈的尸檢格錄:

【李推官口中有煙灰,干若粉塵,當是被在火中被活活嗆死。活人遇火,被火逼奔掙,其口張開,氣脈往來,煙灰必入口中。】

“這也不對吧,李推官不也是儒家修士,一場火就斷送了性命?所以是這火有蹊蹺,還是這安魂藥起了作用。”

宋慈站起身,嘆了一口氣:

“其實不是這樣,李推官在進入火場前,甚至是和郡公飲酒作樂前,就身死道消,這火不過是掩人耳目。”

何出此言?”

趙驍峰竟被宋慈搞糊涂了

宋慈站起身,來回踱步:

“驗尸報告上我留了個心眼,只寫了干若粉塵。可若此人生受火烤,酸水上涌,唾沫劇增,與煙灰交融,應是糊狀。”

“這豈不是說明,這人略懂仵作,卻弄巧成拙?”趙驍峰聽明白了。

“結合你之前推斷出解手刀的證據,軍中之人,仵作出身,你猜是誰?”

“不會是李鈐轄大人吧?”

“賢弟,巧了,劉光世查證,他早年曾在平江府吳縣當過仵作。這也解釋了,為什么之前辦案一直推進不下去。”

“那為何李書武要參與越獄案?”

趙驍峰對這點心存疑慮。

他在獄中聽聞,那死囚是明教之人,還是雷字門的人。

“先前有人傳趙叔向勾連明教,宋某不以為然。今日想之,此事定有牽連。妖女、妖僧、雷字門門人皆出自西域。”

趙驍峰正欲開口說些什么。

心臟怦怦亂跳,如同擂鼓;經脈熱氣升騰,火燒一般。

以往護住其心神的點睛筆,此時毫無所動,一動不動地待在識海。

宋慈看著他難受的表征,心中為之一顫:

“走火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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