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故意把收銀機抽屜敞開著，就像是故意露出誘餌，等待著打劫者的出現。

薯片貨架第三排的監控死角處，消防斧的木質手柄正在滲出黏液。

當灰衣男人跛著腳沖進來時，我正把銀色手環貼在掃碼槍上。

“錢在...…”

我話沒說完就愣住了。

男人口罩邊緣露出的皮膚布滿熒藍色血管，右手指縫里鉆出半截數據線。

這是什么？

根本就不是人類。

掃碼槍突然爆出刺眼火花，整個便利店開始高頻震顫。貨架上的商品包裝紛紛裂開，膨化食品袋里涌出黑色代碼流。

我毫不猶豫地掄起斧頭，就劈向灰衣男人，斧刃明明劈過去了，卻莫名其妙穿過他的身體砍進了收銀臺。

“警告，禁止非法接入核心協議。”

電子女聲又尖叫起來，變得十分刺耳，逼得男人突然張開嘴，口腔里密密麻麻的全是攝像頭鏡頭。

銀色手環突然發燙到幾乎灼傷皮膚，我猛地拽下掃碼槍砸向監控探頭。

玻璃炸裂的瞬間，那些從貨架涌出的黑色代碼突然停滯，灰衣男人保持著撲擊的姿勢被定格在半空。

“你還有17秒。”

江爍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帶著失真的雜音。

“左轉第三個冰柜，快！”

我分辨不出出現了什么樣的情況，但看到男人的急切，就毫不猶豫地撞開了結滿冰霜的柜門，在后面，發現藏著一條向下的金屬通道，生銹的梯級上布滿黏糊糊的熒光物質，爬了不到五米，就看見那臺紅色電話亭卡在管道中央。

電話聽筒自動彈起時，我后頸的疤痕突然開始蠕動。有什么東西正順著脊椎往上爬，眼前閃過快速跳轉的畫面：穿著白大褂的自己把針管扎進少年江爍的脖頸，實驗室培養艙里漂浮著上百個“林夏“，還有永夜城天際線外漆黑的金屬穹頂...

“密碼是0927。”

聽筒里傳出江爍的喘息聲，背景音里充斥著玻璃碎裂的聲響

“趕快，輸入你看到的第一個錯誤代碼，快！”

電話亭按鍵突然變成流動的液態金屬，我忍著惡心按下視網膜上殘留的紅色字符。

整個空間突然翻轉，我重重摔在布滿電纜的地面上，抬頭看見江爍被六條機械觸手釘在控制臺上。

我驚慌失措地不知如何是好，到底是幫江爍先解除觸手還是先輸代碼。

“你不用管我...…“

江爍咳出熒藍色血液，他的金絲眼鏡碎了一半，露出十分難受的樣子。

“用手環接觸主控終端，快！”

江爍幾乎是歇斯底里起來，我定了定神，趕緊撲向那個爬滿肉瘤的操控臺時，整面墻的監控屏突然亮起。每個屏幕里都是不同場景的“我”，醫院走廊里被推下樓梯的護士，地鐵站臺被推下軌道的安檢員，天臺邊緣搖搖欲墜的清潔工...…

“別被干擾！”

江爍突然掙斷兩根機械觸手，對著我說：

“那些都是被刪除的實驗體，我們所有人的記憶碎片...…”

我突然像是被喚醒似的反應過來，連忙將銀色手環嵌入操控臺的凹槽，一瞬間，我的大腦突然涌入了海量數據，讓我有了許多意識。

永夜城不過是穹頂科技搭建的虛擬牢籠，那些霓虹廣告是意識干擾器，每晚十二點的鐘聲其實是記憶清洗的提示音。

“林博士，您還要繼續這場鬧劇嗎？”

冰冷的機械聲從頭頂傳來，我抬頭看見自己的全息投影懸浮在半空。那個穿著高級研究員白大褂的女人，正用我的臉露出嘲諷的微笑。

“主體意識恢復度83%，建議立即執行深度格式化。”

那女人抬手調出操作界面。

“您不該讓實驗品接觸原始代碼。這樣會出大問題的。”

我突然明白脖頸后的疤痕從何而來了。在成為便利店店員之前，在成為無數個被循環折磨的實驗體之前，我才是這個項目的首席研究員。

“很遺憾，你晚了一步。”

我舉起鮮血淋漓的右手，銀色手環正發出過載的尖嘯。

“還記得你給我的最高權限嗎？”

整個控制室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接著所有顯示屏同時爆出雪花點。

江爍趁機扯斷最后兩根機械觸手，把某個閃著紅光的數據核塞進我手里，急切地說：

“去核心機房，那里有..….”

話還沒有說完，他的身體突然被從天而降的光柱籠罩，眨眼間就汽化成飄散的數據流。

我攥著發燙的數據核沖向通風管道，身后傳來此起彼伏的警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