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什么？

惡魔的偽裝還是邪神的化身？

這一切維茨都沒法深入探究，他只能假設對方是懷著善意來的，只是不明白為什么要對自己示好。

他沒有流露出任何異常，一系列思索并不耽誤他帶著蜥人們踹開被腸胃串聯的欄桿，數層薄皮做成的擋風門。

就好像他根本沒思考‘真言者’身份的可疑，只是怒氣沖沖地攪了戲耍自己的惡魔信徒地酒宴。

社區中央的大廳，宴席上首的精靈貴族穿著少女白嫩皮膚和柔順金發編織的長裙，手臂上戴著牙齒串成的項鏈，仿佛戰利品般彰顯著身份。

維茨只是一眼殺心就攀升到極點——那是蜥人的牙齒，來自不同的蜥人。

正如再落魄的流亡貴族都要表現自身的與眾不同，展柜上的頭顱便是其英勇的證據，涵蓋了人類、侏儒、矮人、精靈、人魚。

在蜥人們用長矛捅穿了外圍賓客，把失心瘋一樣的、精靈貴婦的追隨者用戰棒砍翻在地，宴會主人皺眉望來時，維茨以為要有一場苦戰。

畢竟看起來這是個喜歡收集戰士頭顱的殘忍惡魔冠軍。

當與那攝魂的眸子對上后，他又懷疑起自己的判斷。

這似乎是個凡人術士。

果斷錯開視線，但他眼中的場景還是不免發生了變換。

就像是惡魔的玩笑，先前那副魔窟景象變回平淡無奇的漁村，社區中的主屋里，精靈們無助地逃避著蜥人的追殺。

哀嚎與求救驚動了靈蜥，任何試圖前來叫停的靈蜥無一例外被誤認為惡魔。

殺了大半無力反抗的難民后，一隊隊蜥人接著殺向水中的靈蜥。

又是一面倒的屠殺，這下靈蜥們才意識到不對勁。

它們逃到大河深處，借激流和上龍往遠方避難。

維茨躊躇起來，想要叫停，又不確定是否仍然處于幻象。

有多重魔法道具保護，他不應該被輕易蠱惑心靈，所以他看到的是真實的。

——但大魔留下的力量絕對有能力蠱惑他。

眼中的景象再度翻篇，主廳又變成了正在開宴的魔窟，那精靈貴婦已被蜥人重重圍住，左突右閃，手上細劍舞動的甚是精妙，身法也頗為高超。

若是單挑，維茨不敢說保證能拿下。

但就如昨夜的放血魔，她也只能在越發狹小的空間里迎接死神的靠近。

維茨取過身邊蜥人的短矛，略作瞄準，趁貴婦在盾陣中難分精力，猛然擲出。

尖叫聲乍響，長矛當即貫穿了精靈的軀干，把她釘在餐桌上。

又是一個幻視，他親自擲出矛釘死了企圖拖延蜥人為靈蜥爭取逃離時間的精靈少年。

隨后畫面回到宴會上，貴婦艱難地蠕動著想要繼續掙扎，可凡人終究不是惡魔，她完全失去了行動力。

只是她臉上有著病態的歡愉，仿佛感受到的一切痛苦都變成了樂趣。

維茨只覺厭惡，這骯臟的東西在蜥人們亂棒下終于被凈化了。

搗毀色孽神龕，砸碎惡魔的印記，燒掉惡魔信徒制造的污穢。

一整套流程后，無形的帷幕被扯開，靈蜥社區的成員已是躊躇不安。

但不知為何，它們的眼中滿是恐懼，零落在水中的靈蜥尸體像是延續了維茨在幻覺中的見聞。

直到此時，真真假假全然分不明白。

唯有一點可以讓維茨信服——這場殺戮是勢在必行的，這里的污染已經壞到了骨子里。

愧疚？那一定是惡魔試圖動搖他心智的把戲，他必須冷血，只能殘酷，他是梭羅士。

可能是為了避免走漏風聲，惡魔信徒維持了靈蜥社區的存在，并以某種方式蒙騙了它們。

從沒有惡魔信徒這般張狂地潛伏在冷血種的據點。

最起碼要將情報上傳給大河東部防線的軍團長扎塔克-蘇。

急行軍于入夜前折返要塞，還沒到翼龍哨塔，維茨就被急躁的卡萊諾恩.鷹眼攔下了。

“戍衛官閣下！”

看起來他非常狼狽，身上護甲有破損的痕跡，還有血腥味，應該是經歷了一場戰斗。

頭盔漏出來的飄逸長發已經消失大半，大概是在打斗中被敵人削掉的，這對精靈而言如同斷了頭顱。

從他氣急敗壞的神色和粗魯的舉動能看出，他憤怒到失儀了。

高地精靈雖然較為粗獷，但精靈種族的特性注定了他們是偏向內斂的。

維茨眸子里是萬年不變的漠然，屬于掠食者的視線成功讓頭腦發熱的精靈恢復一二：

“發生了什么？”

斥候隊長挺起胸膛，下意識立定站好，平復呼吸的同時匯報道：

“報告長官！界河北岸的卡倫多爾地區有邪教活動蹤跡，我們在偵察卡倫多爾之塔時與一伙歡愉之神的走狗發生了遭遇?！?

卡倫多爾——綠林之地，應該是精靈國度對應河口要塞的城堡戍衛區。

維茨猜測是一伙邪教徒趁惡魔殺光了當地守軍，占領了堡壘。

“他們數量眾多，我們只能且戰且退，在損失了16個同伴后成功撤離。

陶瑞爾中的游俠好手潛伏在林間觀察，直到午后二時，有至少400背叛者現身。

他們在禮拜‘崇高仕女’！曾在暮光之峰犯下罪行的大魔。”卡萊諾恩的表情隱隱有些扭曲。

“那賤種留下了‘無暇冠冕’教團禍害凡世，這個組織是埃瑟洛隆臭名昭著的恐怖犯罪集團，成員多是富商或貴族，我們沒法從人群中區分他們?！本`額頭上的青筋非常明顯了，但維持了匯報時最起碼的體面。

“埃瑟洛隆崩潰以后，這些畜生在各地占山為王，準備迎接他們主子的降臨，出現在卡倫多爾沒什么好奇怪的。

哨塔被重新武裝化了，可能是在為入侵作先頭據點?！奔幢憬吡酥疲ㄈR諾恩話語間仍然滿是火氣。

維茨可以理解士兵的憤怒，叛軍所作的一切都是對精靈族存在本身的侮辱。

但空有怒火和仇恨是無濟于事的，冷靜的頭腦可以窺見一些有趣的信息——

這幫叛徒選擇加固據點，而不是配合惡魔先鋒進攻，所以，惡魔的入侵力量可能沒有那么強大，最起碼短期內需要顧忌冷血種的反撲。

也就是說...這個階段的入侵軍已是強弩之末，在后續援軍抵達之前都得轉攻為守。

那么——維茨有什么理由放任他們站穩跟腳？

當然，至少400邪教徒，如果死守著堡壘，確實不好拿下。

特卡瑪爾將軍應該知道這則情報，它最好有相應的反攻計劃，維茨需要更多兵力來完成局部反攻并在界河以北構筑新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