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葬禮次日，阿巴斯皇帝就迫不及待的準備了加冕儀式，待到有實權的公爵們陸續趕來，只剩下了拜見新帝的朝見。

當然，由于阿巴斯皇帝正在被蜥蜴人立案調查，這場覲見實在是滑稽。

潦草的儀式不妨礙阿巴斯站在高高的塔樓俯瞰城中烏壓壓的平民，像在清點一群無關緊要的沙粒。

遠處，海鷗掠過間海的粼粼波光，以及港口正在搜查、審訊各方商船的靈蜥。

他記起兒時登高的體驗，那時候他跟在父親身后，志得意滿地向三月神起誓自己會讓未來的王國走向輝煌，他將成為受人敬仰的偉大君主。

野心勃勃的眼中有一絲恍惚，已經過去很多年了，他似乎離兒時的志向越來越遠。

弟弟越來越多，他的危機感便越來越強，他知道曾經親密的家人最終會變成自己的敵人，他從意識到這點后就開始努力爭取支持者。

當一個神秘的聲音拋下橄欖枝，以沉重的價碼保證他將登帝時，他又怎么能拒絕呢？

他想當國王，他只能當國王，他必須成為國王，否則他的弟弟們一定不會放過他，只有他死了，那些毒蛇才能繼位。

他沒有辦法！

他不想手足相殘，他可以向‘豐腴之環’烏佩特起誓，他愛惜所剩不多的親情，他熱愛每一個弟弟...

——但你必須成為皇帝，否則你視為手足的幼弟們將如鬣狗般把你撕碎。

是啊！他能怎么辦呢？他必須成為皇帝！

阿巴斯憐憫地看向城市西方的某間府邸，那是菲拉斯的私宅。

對不起...阿巴斯攥緊了袖袍。

必須這樣做...

蜥蜴人的將軍明顯更青睞菲拉斯，那些搖擺不定的權貴都會重新站隊。

為了國家的穩定和人民的福祉，必須有犧牲者，否則未來某日定將有一場內戰發生。

不多時，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從塔樓下方的樓梯傳來。

他第一時間以為是刺客歸來復命了，身形搖晃，又是哀傷，又是如釋重負的舒氣。

但嘗試阻攔來者的衛兵和隱約的交談與解釋讓阿巴斯意識到情況不對。

是蜥蜴人！

阿巴斯快速思索著自己身上的一切異樣，確定沒什么能讓蜥蜴人找到疑點，大概又是例行問話。

他鎮定心神，靠在圍欄上等待著蜥蜴人官員的到來。

最先從階梯中顯現的是一具被拎起來的尸體，隨后是維茨洛珀茨特利將軍威武不凡的身軀。

阿巴斯認得那是自己派出的刺客，心下當即一緊。

當蜥人冷漠的眸子落來時，他的負罪感差點迫使他直接認罪。

““千面者”希瑟琳，收起你的把戲，與我對話吧！‘無暇冠冕’的第一主事，何必像只陰溝中的耗子般躲藏？”

阿巴斯頓時一愣，聽不明白蜥人將軍在說什么。

“呵呵~你倒是讓我出乎意料，我以為你得到游戲結束才會發現我的存在。”

嬌俏的女聲似乎是從自己嘴中發出的，阿巴斯茫然無措。

隨后他悚然發現自己的身體失去了控制，他就好像第三者，旁觀“自己”與蜥人將軍的對峙。

——不，沒什么能和強大的冷血冠軍對峙，這只是單方面的審訊。

阿巴斯的意念愈發模糊，他看見自己的軀體皮膚越發粉嫩，浮現出雌性特征，胸部一半膨大，腰桿逐漸收束。

在他的意識消散之前，他最后看到的是‘自己’玩味地回頭一瞥。

...

維茨上前一步，將欲魔的退路堵死，外面盤旋的翼龍騎手讓跳窗逃離不具有可能。

“你是怎么發現我的？”那惡魔饒有興致的問道，全然不在乎自己已經身處絕境。

也是，根據那份神秘的舉報信，這名叫希瑟琳的惡魔并非以整體存在的，而是盤踞在不同個體的心靈深處，以凡人的墮落和欲望維持在物質世界的延續。

即便殺掉眼前這個‘分身’，也不能徹底殺死它，只是它的核心將失去這一段記憶而已。

維茨沒有回應欲魔的疑問，他直接舉起了劍，而惡魔顯然也沒有反抗的意思。

雙方都不打算暴露自己掌握的情報，維茨一個箭步就將之梟首，事情卻是沒那么容易了結。

在殺死作為核心的寄主之前，殺再多‘分身’都沒用。

現在維茨無法相信任何人類，哪怕是身邊的人，所有人都可能不知不覺成了千面者的一面。

他將變成惡魔的皇帝尸體拽下塔樓，拋到街上，嚇退了一眾行人，恐懼快速蔓延，就像正在騎著翼龍傳遞緊急命令的靈蜥。

“奉將軍維茨洛珀茨特利、古圣的使者、太陽凝固之地的監察者之諭令，薩法里翁現已進入全面管制狀態！

所有聯盟公民應踴躍舉報墮落與腐蝕的線索，凡檢舉‘萬物會’或‘崇高冠冕’異端線索者，最低懸賞10柯泰戈金元，上不封頂！”

沒有任何反對的聲音，或者說，即便有也不會傳到維茨耳邊。

扶持一個傀儡皇帝還是有必要的，帝位空懸，必須讓當地的領主安心下來，讓他們知道冷血種無意吞并他們可憐的土地。

...

“無人能比菲拉斯殿下更適合繼承皇位！諸位！我們必須推舉一位足夠賢明的君主，以渡過眼下的難關，除了如菲拉斯殿下這般賢明的人，還有誰有資格領著我們穿越險阻呢？”新月沃土的拉伊登公爵大義凜然地向殿內的公爵和邊境伯爵們提議，得到了多數喝彩。

剩下的人最放肆也不過是怒瞪站起來的胖子公爵，至于提反對的意見？哈，那最好先跟城里到處巡邏的蜥蜴人先打個招呼。

就這樣，拉伊登公爵的提議得到了一致的附和，雖然菲拉斯殿下的直轄領土只有一小塊伯爵領，但他就是成了新皇帝的第一候選人。

拉伊登暗暗竊喜，挺著肥大的將軍肚舉杯敬各位顯貴一杯，他毫無意外的保留了宮廷宰相的職位，無論皇帝之位如何變動，他都是贏家。

而且——拉伊登昂首挺胸，氣焰囂張地睥睨著曾經的政敵們，絲毫不怕被報復。

誰叫他現在是唯一能主動求見維茨洛珀茨特利將軍的公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