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手是熱血種皇帝的貼身侍衛,身體健康,無混沌畸變。”
那就可能是宮廷陰謀下的政治刺殺了。
“他的鄰居透露,自從擔任近衛后他的舉止就與往常不同,性情有明顯的變化。”
也可能是附身,維茨知道惡魔附身會引起這樣的性格轉變,不完全的、淺層的附身與蠱惑確實不會導致被附身者身體畸變,有問題的是靈魂。
“祭司檢查了死者的身體,泰波克的啟迪揭示了謀殺中存在黑暗大敵的痕跡。”
那就沒跑了,雖然靈蜥祭司的占卜不總是準確,但大多數情況下都還是可信的,更何況現場的痕跡表明這并非是純粹的凡人政變。
試想一下,老皇帝死了,對誰最有利呢?
維茨逐個懷疑起皇位的候選人,按照慣例,這樣突兀的意外后,卡米薩人首領的長子將繼承父親的最高頭銜與一部分資產,其余兄弟再分取剩下的部分。
維茨離開了皇帝的寢宮,沒再阻撓間海帝國皇帝的葬禮。
晨光如融化的金箔,流淌在薩法里翁城高低錯落的穹頂與尖塔上。
宣禮塔的琉璃瓦在日照下折射出孔雀藍與祖母綠的光斑,而今日,那些慣常隨風飄蕩的彩綢旌旗悉數換作了素白的亞麻布,像一片片垂落的云靄,沉默地裹住皇城的輪廓。
這實在不是個讓人開心的典禮,哪怕維茨不喜歡那皇帝。
宮廷外,大理石鋪就的中央廣場上,禁衛軍以鍍銀長戟為界,劃出一方肅穆的禁區,誰知道里面藏有多少思想上墮落的人呢?
當然,他們的生理活動都正常,身體上也不可能有畸變,否則絕不敢出現在維茨面前。
奴隸們用玫瑰水潑灑地面,驅散暑氣與塵埃,而香料焚燒的青煙從鎏金香爐中盤旋升起,將沒藥與乳香的氣味織成無形的紗帳。
興許皇帝華貴的靈柩能讓死者的身份看起來高貴些吧,十二名蓄須的、尊貴的‘月神’后裔肩扛前行的棺材確實有幾分肅穆。
維茨只好奇當他們的白袍下擺掃過被陽光曬得發燙的石板時,會不會有些燙腳。
觀禮的勛貴們都保持了安靜,還有輕微的啜泣聲,可維茨分明嗅不到一絲悲傷的情緒分子。
準皇帝阿巴斯最為悲痛,可那悲傷的情緒面具之下有的只是蠢蠢欲動的竊喜,不時瞥向菲拉斯皇子的眼里充斥著隱約的得意與嫉恨。
皇帝的死亡帶來了很不好的影響,維茨注意到外沿觀禮群眾若有若無的議論。
蜥蜴人一來,皇帝就死了,確實是可疑的。
棺材被架到宮外游行,這在維茨看來屬實是滑稽的事情。
市集已經被關停,駝隊被勒令停駐在城墻外,商販們收起了彩釉陶器和銅鈴鐺,粗麻布篷下只擺著盛放無花果與椰棗的素陶盤。
戴面紗的婦女們倚在鏤空窗欞后,將碾碎的干花瓣撒向送葬隊伍途經的街道,面黃肌瘦的孩子們卻被母親攥住手腕,不許他們撿拾那些地上送給死去皇帝的“潔凈之食”。
泥磚房檐下,缺牙的織工們一邊用骨梭修補破網,一邊相互嘀咕,在維茨一眾觀禮的蜥蜴人路過后又諱莫如深的閉口不言,但維茨遠遠的就聽見了他們在陰謀論蜥蜴人在謀殺中扮演的角色。
靈蜥們用琥珀色的豎瞳掃描每一句未被祝禱過的閑言碎語,顯然毫不在意熱血種談論的內容。
即便真是冷血種動手殺的皇帝,那又如何呢?
維茨倒還是要考量一下民眾的反應的,畢竟他不想被藏在暗處的敵人抓住機會,借此煽動民怨——哪怕大多數人連皇帝的面都沒見過,不妨礙他們耳聞目睹下對君主頂禮膜拜,引以為君權神圣。
即便地主們只會在需要聲勢時將他們拉出來送死,也不耽誤他們有滿腔忠君愛國的熱血——在這種率土之濱皆為皇帝私產的社會,又能強求些什么呢,帝國內的萬民連區分政權與國家的概念都做不到,他們甚至字都識不全,只能被動接受有心人的言論、思想灌輸。
維茨倒是覺得還不如仿效、引入貝爾多尼的教權制度來制衡當地,但恐怕這樣一來就會立刻逼反擁有自我文化、信仰認同的太陽凝固之地諸國。
暴力是能讓他們面服,卻無法令其歸心,他可以不在乎權貴,但必須照顧、收買大多數公民,不然之后就得用非常規的方式來解決當地的問題了,會更血腥、艱難。
老皇帝的葬禮還沒結束,對新皇帝的登基典禮就開始準備了,這父慈子孝的一幕令維茨微微咋舌。
阿利揚尸骨未寒呢,子女和親戚們就開始搶奪遺產的份額了。
維茨看好的菲拉斯分得了一塊伯爵領,若不是法外開恩,他大概只能當個無實權的宮廷親王。
大多數公爵都沒能到皇帝的葬禮上,只怪這葬禮實在倉促。
或許還包含了阿巴斯皇帝的考量——如果公爵們都到了,那被冷血種青睞的皇親必然會得到多數支持,新帝之位恐怕還得另有安排。
到這里維茨也不必繼續深思什么了,皇帝暴斃對誰最有利一目了然。
他喚來靈蜥侍從,叫它去支幾個變色龍看護菲拉斯,為了坐穩皇位,影子里的行動顯然不會這么早就完結。
得暗示一下那個小家伙,讓他主動聲索皇位。
過幾天各路公爵都會趕來,或許可以讓新月沃土的拉伊登公爵稍加提示。
缺乏足夠理由的情況下,維茨還是不方便直接介入人類內政的——但不妨礙他今天就打算把新皇帝的家給抄了。
要能查出什么,之后會簡單許多。
...
“你無法欺騙!欺騙蜥蜴玩意!”莫爾德里克拒絕了千面者的合作提案,維茨洛珀茨特利就在皇城,一個惡魔,哪怕是善于隱匿的千面者,也不見得能當著古圣冠軍的面安然登基。
千面者希瑟琳不以為意的笑起來:
“欺騙?不,你以為我會借著他們的身體活動,與舊神的眷屬明爭暗斗?”它咯咯笑了笑。
“我見過它,我知道它那無匹的蠻力,嘿!但它可沒能識破我的偽裝。
時刻都有凡人屈從于我的耳語,每時每刻都有新的‘我’誕生,那空有蠻力的蠢物又怎么能將我的游戲識破?”惡魔不像是在談論什么嚴肅的內容,反倒是像在炫耀自己戲耍了一位蜥人冠軍。
莫爾德里克心思活泛起來,已有意動的灰先知讓惡魔更放肆的嬌笑出聲。
但灰先知考慮的實則是另一件事——
既然這里的蜥蜴人根本就沒見過斯卡文,那...它是不是可以假意順從,屈服于冷血種的魔爪,日后等到惡魔玩意再度發起大入侵,再悔過。
是的,是的,莫爾德里克是大角鼠最忠心的仆從,但為了潛伏進地上文明內部,短期內不得不做出必要的...犧牲。
比如將千面者帶來的消息轉交給蜥蜴玩意。
這個突如其來的點子令莫爾德里克眼前一亮,只覺未來一片光明,世界局勢分明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