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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燼雪迷蹤

第三章燼雪迷蹤

明華殿的銅鎖在晨光中發出刺耳的響聲,蕭承煜望著棺槨內泛著青紫色的錦緞,指尖幾乎要掐進掌心。三日前他親手蓋上的皇后金棺,此刻棺蓋歪斜,露出的半幅黃綾上,赫然粘著兩簇干枯的梅蕊——紅蕊嬌艷如血,白蕊剔透似雪,正是雙生燼雪梅。

“陛下可看清楚了?”太后拄著鎏金拐杖站在燭影里,鬢間的東珠步搖隨著呼吸輕顫,“皇后娘娘入殮時,哀家親自替她簪了這支梅花簪,如今簪頭紅寶石不見了,棺中卻多了這勞什子梅蕊……”

她忽然冷笑,目光掃過蕭承煜手中攥著的半支金箔簪:“倒是和冷宮里那位戴的,像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棺中突然傳來“咔嗒”輕響,蕭承煜瞳孔驟縮——皇后頸間的翡翠瓔珞竟在自行滑動,露出鎖骨下方三簇梅枝刺青,與蘇挽月腕間的,分毫不差。

“退下!”他猛地甩袖,殿內宮娥太監紛紛退避,只剩太后眼中閃過一絲驚惶。蕭承煜掀開皇后衣襟,只見刺青周圍泛著淡淡的朱砂色,正是白蕊燼雪梅毒發的征兆。

“母妃當年墜井前,”他忽然盯著太后鬢角的白發,“是不是也有這樣的刺青?還有這雙生梅蕊——”他抓起棺中黃綾,“您說皇后是您親選的侄女,可為何她身上會有明華殿的禁紋?”

太后手中拐杖“當啷”落地:“你竟敢懷疑哀家?當年選秀……”

話未說完,殿外突然傳來巨響。小德子渾身是雪地撞進來:“陛下!梅影軒的暗洞塌方了,那位……那位娘娘她……”

蕭承煜只覺一陣眩暈。他想起方才在暗洞入口,蘇挽月攥著梅花簪對他笑,發間落著片白梅瓣:“承煜哥哥先走,我去看看洞里的咳嗽聲。”那時他竟鬼使神差地轉身,如今想來,那聲咳嗽分明是母親的腔調。

“備馬!”他扯下腰間玉佩砸向棺槨,翡翠瓔珞應聲而碎,露出底下刻著的小字:“十七年梅影劫,雙生換骨時”。太后突然癱坐在地,口中喃喃:“淑妃她……她果然沒死……”

暗洞深處,蘇挽月摸著潮濕的石壁前行,手中火折子忽明忽暗。洞頂滴下的水珠帶著沉水香,與記憶中母親的妝閣氣息一模一樣。轉過拐角,她猛地怔住——石壁上刻著密密麻麻的梅枝,每簇花蕊旁都標著日期,最新的那行是“永徽十五年冬至,月娘封貴妃”。

“娘?”她聲音發顫,火折子照亮前方石臺上的錦盒。打開時,一支鑲滿東珠的梅花簪滾落,簪尾刻著“明華殿淑妃”,正是蕭承煜說的,淑妃當年要交給她的簪子。

錦盒底層壓著半幅殘破的圣旨,朱砂圈著“秀女蘇挽月,著封為貴妃”的字樣,卻在“蘇”字旁邊畫了個刺眼的叉。蘇挽月渾身血液仿佛結冰——這是當年本該屬于她的冊封圣旨,卻被人篡改,換成了皇后。

洞頂突然傳來石塊碎裂聲,她抬頭看見微光中墜落的冰棱,本能地往旁一滾。火折子熄滅的瞬間,她聽見黑暗中有人輕笑:“蘇尚書的女兒,果然機敏。”

熟悉的沉水香撲面而來,蘇挽月攥緊袖中短刀,卻被人捏住手腕按在石壁上。溫熱的呼吸拂過耳垂,帶著些許鐵銹味:“還記得十七年前的梅影軒嗎?你父親抱著你從火場逃出,卻把我娘留在了里面。”

“你是誰?”她指尖觸到對方腰間玉佩,正是昨夜暗衛死時掉落的那塊,刻著“明華殿”三字,卻在邊緣多了道劍痕——與父親當年救她時,佩劍留下的缺口一模一樣。

“我是該叫你妹妹,還是……”那人忽然松開手,火折子重新亮起,映出張蒼白的臉,左眼角下顆淚痣艷如紅梅,“該叫你,淑妃娘娘的親生女兒?”

蘇挽月猛地后退。眼前男子身著禁衛軍服飾,卻在領口處露出半片燼雪梅刺青,與她心口的位置完全吻合。更讓她心驚的是,他手中握著的,正是父親臨終前要她尋找的,記載雙生梅秘辛的手札。

“十七年前,父皇縱火焚了梅影軒,”男子翻開手札,火光映著泛黃的紙頁,“因為他發現,你娘和我娘,竟是雙生姐妹——真正的淑妃,該是你娘蘇映雪,而坐在鳳儀宮的那位……”他忽然指向石壁上的刻痕,“是冒名頂替的妹妹蘇映月。”

蘇挽月覺得一陣眩暈。她終于明白為何自己與皇后容貌相似,為何父親總在梅影軒對著老梅嘆氣——原來她才是淑妃的親生女兒,而被打入冷宮的“蘇挽月”,本該是母儀天下的皇后。

“所以皇后娘娘‘暴斃’,”她盯著男子手中的白蕊梅,“是因為有人給她服了白蕊,讓她假死,再調換棺槨?而我爹……”

“蘇尚書發現了當年換女的秘密,”男子突然攥緊手札,“所以他們先毒死皇后,再嫁禍給你,逼他去梅影軒找死——那里埋著能證明淑妃還活著的證據。”

洞外突然傳來箭矢聲,男子猛地拉過蘇挽月躲進石縫。火把光芒中,蕭承煜的身影出現在洞口,手中握著的,正是蘇挽月遺落的梅花簪。

“月娘!”他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顫抖,“朕看到了淑妃的手札,當年選秀……”

話未說完,洞頂突然塌方。蘇挽月看著石塊砸向蕭承煜,本能地撲過去推開他。劇痛傳來的瞬間,她聽見男子喊了聲“阿姐”,接著是蕭承煜撕心裂肺的“月娘”。

意識模糊前,蘇挽月摸到胸前的青瓷瓶,瓶身的纏枝梅紋硌著掌心。她忽然想起十二歲那年,蕭承煜在梅影軒說的話:“等我們長大了,就去宮外看真正的雪梅,那里的梅花開了,沒人會再折斷它們。”

可惜,她終究是他宮墻里的燼雪梅,從被栽進紫禁城那日起,就注定要在權謀里凋零。

冷宮方向,老嬤嬤顫抖著推開西偏殿的門,就見新來的小宮女趴在炭盆邊,手中攥著半片白蕊梅,唇角還沾著朱砂粉。炭盆里飄著張未燒盡的紙,上面歪歪扭扭寫著:“貴妃娘娘,皇后娘娘在明華殿……”

雪又停了,宮墻上的鴉群忽然驚起。蕭承煜抱著渾身是血的蘇挽月沖出暗洞,看見晨光中趕來的太后,以及她身后跟著的,戴著明華殿玉佩的禁衛統領——正是方才在暗洞出現的男子。

“承煜,”太后聲音發顫,“當年梅影軒縱火,是你父皇怕雙生梅的秘密泄露,可淑妃她……”

“夠了!”蕭承煜盯著男子眼角的淚痣,忽然想起母妃臨終前的話,“梅影初雪時,折枝贈所思”——眼前男子,竟與母妃畫像上的幼弟,一模一樣。

“朕問你,”他低頭看著蘇挽月鬢角的白發,突然笑了,笑得眼淚都落下來,“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跪下,解下玉佩放在雪地上:“回陛下,臣姓蘇,名明修,是蘇尚書的養子,也是……淑妃娘娘的親侄子。”

蕭承煜猛地怔住。他終于明白為何蘇挽月總在雪夜望著梅影軒出神,為何她的梅花簪總缺片金箔——那是她母親當年從火場中搶出的,帶著焦痕的簪子。

“陛下,”蘇明修忽然指向暗洞深處,“淑妃娘娘的棺槨在里面,她……她是被人用白蕊梅封了經脈,假死了十七年。”

懷中的蘇挽月忽然咳嗽,指尖無意識地劃過蕭承煜掌心的薄繭。他低頭,看見她眼瞼顫動,唇角勾起抹極淺的笑,像極了那年在梅影軒,她第一次射中鴻雁時的模樣。

“月娘,”他輕聲喚道,“朕帶你回家,回梅影軒,那里的老梅……”

話未說完,遠處傳來鐘鳴。晨霧中,有人捧著鎏金托盤走來,盤中放著支嶄新的梅花簪,簪頭紅寶石灼灼如血,正是當年冊封禮上,本該屬于淑妃的簪子。

雪后初霽,梅影軒的殘枝上,竟悄然冒出了新芽。蘇挽月在昏迷中聽見蕭承煜的心跳,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的口信:“月娘,燼雪梅開時,便是沉冤得雪日。”

而這一次,她終于明白,紫禁城的雪再冷,也凍不死梅影軒深埋下的,關于雙生梅的,最后一絲生機。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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