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梅影迷局
鳳儀宮的燭火在風雪中搖晃，蕭承煜捏著那幅卷邊的雪景圖，指尖劃過絹帛上題的小楷：“梅影初雪時，折枝贈所思”。落款是“明華殿淑妃”，墨跡已有些許暈染，卻仍能辨出與蘇挽月腕間刺青相同的梅枝紋路。
“陛下，那老仆咬死了說，三年前選秀時，尚書府往皇后妝匣里塞過燼雪梅蕊。”小德子縮著脖子跪在暖閣外，殿內炭火燒得噼啪作響，卻驅不散蕭承煜眉間的陰云。
他盯著畫中被雪壓彎的梅枝，忽然想起生母淑妃臨終前抓著他的手，反復念叨“梅影軒的雪……別信……”那時他剛滿十歲，不懂母親為何對著一幅未完成的雪景圖咽氣，更不懂為何父皇要將所有燼雪梅移栽去皇后的鳳儀宮。
“去把慎刑司的卷宗拿來，”他忽然扯下腰間蟠龍玉佩，猛地砸在案上，“朕要查當年淑妃娘娘墜井前，與蘇尚書的所有往來記錄。”
話音未落，殿外傳來騷動。穿得單薄的宮女被拖進來，鬢角插著半支銀蝶簪——正是三日前他在皇后妝匣里發現的同款。
“陛下饒命！”宮女磕頭時撞翻銅爐，香灰灑在雪景圖邊緣，露出半行被墨色掩蓋的小字：“朱砂印泥，取自明華殿舊物”。
蕭承煜瞳孔驟縮。明華殿自淑妃死后便成了禁宮，皇后怎會有那里的印泥？他忽然想起蘇挽月昨夜說的話，梅影軒的梅花早被移栽，而燼雪梅的花蕊，正是解朱砂毒的關鍵——可皇后中的，分明是加了燼雪梅蕊的慢性毒。
“傳旨，打開明華殿。”他抓起雪景圖塞進袖中，披風掃過滿地狼藉時，瞥見宮女腕間三道紅痕——與蘇挽月被他攥出的指印，竟分毫不差。
冷宮這邊，蘇挽月盯著掌心的青瓷瓶發呆。瓶身刻著纏枝梅紋，與她當年送給蕭承煜的箭囊紋樣一模一樣。附箋上的字跡力透紙背，卻在“梅影軒”三字末尾洇開墨點，像極了他十七歲那年為她抄《詩經》時，因手滑滴落的淚漬。
“娘娘，這藥瓶是從宮墻外翻進來的。”老嬤嬤哆哆嗦嗦遞過半片殘葉，“墻頭上還有新鮮的燼雪梅瓣，怕是……”
話未說完，窗外傳來箭矢破空聲。蘇挽月猛地將藥瓶藏進衣襟，就見一支白羽箭釘在梁柱上，箭尾系著半幅明黃色緞子，上面用朱砂畫著朵殘缺的燼雪梅——正是她父親當年用來傳遞密信的暗號。
“辰時三刻，梅影軒。”她摸著箭桿上的刻痕，忽然想起十二歲那年，蕭承煜在梅影軒教她射箭，說“箭桿刻痕要深，方能在風雪中辨明方向”。如今這箭桿上的刻痕，分明是他慣用的三橫一豎。
雪不知何時停了，月光透過破窗欞灑在她發間的梅花簪上。蘇挽月摸著簪頭缺了的金箔，忽然冷笑——若蕭承煜真要她死，何必繞這么大圈子？這梅影軒，怕是藏著比皇后之死更可怕的秘密。
子時剛過，冷宮后巷傳來細碎的腳步聲。蘇挽月裹著撿來的太監服，袖中藏著那支白羽箭，剛轉過拐角，就見陰影里閃過道青灰色身影，腰間玉佩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刻著“明華殿”三字。
“跟緊了。”那人壓低聲音，遞過盞蒙著黑紗的燈籠，“陛下已在梅影軒外候著，只是……”
話未說完，前方突然傳來犬吠。蘇挽月Recognize出這是太后宮里的雪狼，心下一驚，燈籠卻在此時被風吹滅。黑暗中，她忽然被人拽進狹窄的夾道，溫熱的呼吸拂過耳畔：“月娘，是我。”
是蘇府暗衛的聲音！蘇挽月渾身繃緊，卻聽見對方迅速解開衣襟，露出心口處的燼雪梅刺青——與她父親當年的一模一樣。
“老爺臨刑前留話，”那人塞給她塊冰涼的玉佩，“明華殿的地磚下，埋著淑妃娘娘的手札。還有……”他忽然劇烈咳嗽，血腥味在夜色里蔓延，“皇后娘娘棺槨里，根本沒有尸體。”
遠處傳來追兵的腳步聲，蘇挽月攥緊玉佩，只來得及問一句：“你是誰？”卻見那人已倒在雪地里，后背插著支刻著蟠龍紋的箭矢——正是蕭承煜的貼身羽箭。
她猛地轉身，就見雪地里站著道修長身影，玄色大氅上落著未化的梅瓣，手中還握著張泛著冷光的弓。
“跟朕來。”蕭承煜轉身時，雪景圖的一角從袖中滑落，蘇挽月瞥見畫中梅枝上，竟用朱砂點著七個紅點——正是她父親當年在梅影軒埋下的七個藥爐位置。
梅影軒的斷墻在月光下泛著青白，殘雪壓著枯枝，卻有幾簇紅梅在斷壁處開得妖冶。蕭承煜停在當年移栽燼雪梅的老坑前，忽然蹲下身，指尖摳開凍硬的泥土，露出半塊刻著“明華殿制”的青磚。
“朕十歲那年，”他聲音發啞，“看見你父親從明華殿出來，袖中掉出片燼雪梅瓣。后來母妃就病了，再后來……”他忽然抬頭， Eyes里映著她鬢間的梅花簪，“母妃墜井前，往朕手里塞了支梅花簪，說‘交給月妹妹，她會懂’。”
蘇挽月猛地怔住。她終于想起，十六歲及笄那日，蕭承煜送給她的梅花簪，與此刻她手中這支幾乎一模一樣，只是簪頭的紅寶石位置不同——原來那支，是淑妃的遺物。
“陛下是想問，”她摸著磚上的刻痕，忽然笑了，“為何淑妃娘娘的手札，會在梅影軒的地磚下？又為何，皇后娘娘的棺槨里沒有尸體？”
蕭承煜忽然攥住她手腕，將她按在殘墻上。月光下，他看見她眼中倒映著自己發顫的指尖，還有磚縫里露出的半幅黃綾，上面赫然寫著“朱砂之毒，需雙生梅蕊”。
“雙生梅蕊？”他想起皇后臨終前，掌心確實握著半片燼雪梅瓣，而蘇挽月被搜出的藥瓶里，也有同樣的花瓣。原來真正的毒，是需要同時服用燼雪梅蕊和朱砂，才會發作。
“承煜哥哥可記得，”蘇挽月忽然湊近他，呼吸間帶著冷香，“當年你母妃最愛的，是梅影軒的雙生梅？一株開紅蕊，一株開白蕊，紅蕊解百毒，白蕊……”她忽然咬住唇，“白蕊卻是能讓人假死的藥引。”
蕭承煜渾身血液仿佛凝固。他終于明白為何皇后棺槨里沒有尸體，為何蘇尚書被問斬前，堅持要在梅影軒前行刑——因為那里埋著淑妃假死的秘密，還有當年選秀時，皇后與淑妃調換身份的真相。
“所以你給皇后的安神湯里，”他聲音發抖，“放的是紅蕊燼雪梅，而真正讓她‘暴斃’的，是有人在她妝粉里摻了白蕊？”
蘇挽月望著他驟然蒼白的臉，忽然想起父親的密信：“月娘，當年淑妃娘娘并未墜井，她只是……”話未說完，梅影軒深處突然傳來機關轉動聲，斷墻后露出個黑洞，洞里飄出的，正是淑妃當年最愛的沉水香。
“陛下！”小德子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太后娘娘請您即刻前往明華殿，說……說開棺驗尸時，發現皇后娘娘鬢間插著這支簪！”
蕭承煜低頭，看見小德子舉著的，正是三日前他在蘇挽月冷宮撿到的半支金箔梅花簪，簪頭的紅寶石已不知去向，只余個血洞般的凹痕——與他方才在雪景圖上看見的，淑妃畫像上的簪子，分毫不差。
雪又開始下了，梅影軒的紅梅在風雪中搖搖欲墜。蘇挽月摸著磚縫里的黃綾，忽然聽見黑洞里傳來微弱的咳嗽聲，像極了她母親臨終前的聲音。
“進去吧，”她忽然推開他，“您的母妃，可能還活著。”
蕭承煜猛地看向她，卻見她鬢間的梅花簪不知何時已取下，握在掌心，簪尾的流蘇滴著血，在雪地上畫出蜿蜒的梅枝形狀——那是他從未見過的，屬于蘇挽月的，帶刺的梅。
（第二章完）
【下章預告】明華殿開棺驚現雙生梅蕊，蕭承煜在暗洞深處發現淑妃字跡：“皇后是假，當年選秀……”蘇挽月進入暗洞后失蹤，冷宮傳來宮女暴斃消息，死者手中攥著半片白蕊燼雪梅。蕭承煜在淑妃舊物中找到與蘇挽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