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自己開始真正地了解薄月了
- 妖女權傾朝野,攝政王跪著遞刀
- 月與水明
- 4039字
- 2025-06-04 20:54:04
至晚,宮里送來了流水似的賞賜,有太后今日給的,還有皇上的賞賜,再加上后宮妃嬪的添妝。
隨著賞賜來的,還有正式冊封她為公主的圣旨。
薄月被素心叫起來,聽著冗長的旨意,直到最后一句:冊封上清公主,于三月初一出嫁……
只有七天了。
禮部早就準備著了,雖然她是新嫁娘,但需要她參與的并不多。
薄月便開始了深居簡出的生活。
她沒有再關注傅曜和謝昭婉的去向,只是聽錦云幾個說,傅曜稱病,一直在書房沒有出來。
至于謝昭婉,每日在她的院子里吵鬧,被長公主派人訓斥之后,也沒了動靜。
長公主的心,也沒這么狠了。
薄月付之一笑。
蕭承煜也沒再來找她,或許是近日事情多,雖然薄月足不出戶,但長公主府卻門庭若市,禮部官員時常過來參贊,更有外命婦過來送禮。
按理說,薄月出嫁,陪嫁的嬤嬤,宮人乃至太監,都是宮里派遣,皇上給了她名單之后,薄月只簡單看了看就放下了。
她只是要求精簡,不愿讓太多人因她背井離鄉。
還有徐嬤嬤,帶了太后的口信,要作為她的陪嫁嬤嬤隨她北上,可薄月堅定地拒絕了。
外祖母老了,身邊知心人越來越少,自己不能承歡膝下已經是不孝,何必再讓老人家連最后一個心腹都不能陪伴在身邊了呢。
出嫁前一晚,長公主來到了她的小院。
這還是第一次。
薄月正打量著自己的嫁衣,不過這也不是明日就要穿的,路上還是要穿常服。
明日就要出嫁了,還時不時會覺得有些恍惚。
或許是發生了太多吧,反而讓她沒有實感。
“公主,長公主來看您了。”錦云過來道。
這些日子,雖然素心是她自己要來的,但她本人卻十分謙遜,薄月近前的事都是錦云幾個,素心凡事只說學學姐姐們行事,十分恭謹。
錦云等也知道她要隨行北昭,更不會與她為難,因此也頗為融洽。
“請進來吧。”薄月淡淡道。
她磨磨蹭蹭起身,并不想出去迎接。
長公主卻已經進來,見那一身精致紅衣,眼神不由一黯。
當年她出嫁時,是真真正正的十里紅妝,嫁的也是她心悅的探花郎。
皇上親自背她出門,那是一場百官慶賀,滿城同慶的盛事。
可如今,她的女兒出嫁,卻是這般境況。
長公主很難說對薄月是何種感情,或許是愧疚太多,反而讓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月兒。”長公主輕聲叫了她一聲。
而薄月也沒有行禮,只是欠了欠身:“長公主殿下。”
因為她明晃晃的不恭,長公主反而微微一笑,似乎是薄月與她關系破冰的征兆。
但其實對于薄月來說,只是不想再與她虛與委蛇了而已。
不管長公主是不是她的親生母親,這個時候,她都不會再因為這點小事為難自己了。
從前那個渴望母愛的自己,似乎已經死去了。
薄月于是抬起頭:“您有什么事嗎?”
她這樣單刀直入,讓長公主怔了征。
房間里燈火明亮,能映出臉上細碎的皺紋。
長公主悵然地說:“明日,你就要出嫁了,按理說,我該陪著你,交代你日后為人婦的規矩,教你長大……不要被夫家欺負。”
可惜,雖然和親是兩國同慶之事,但在薄月這里,卻只有冷冷清清。
薄月聽著,卻有些刺耳。
初嫁為人婦,自然滿懷不安忐忑,或許有喜悅,也有對娘家的不舍。
可這些若是出現在她身上,她自己也覺得十分荒謬。
“多謝殿下。”薄月有些生硬地道:“不必了。”
“雖然我知道說這些也沒什么用。”長公主起身,走到那一身精致華麗的嫁衣前:“可我畢竟是你的親生母親,之前因為傅曜從中作梗,讓你我母女誤會多年,終究是我對不住你,月兒,我想補償你。”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生女兒遠嫁,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難過,可是我沒有辦法,月兒,你自小在我身邊長大,你舅舅,還有國師,都是教導過你的,你當知道,為了南楚,我們責無旁貸。”
長公主輕輕拂過那嫁衣,聲音柔和得像水,帶著絲絲縷縷的惆悵。
薄月皺起眉:“我并沒說不嫁。”
“和親,只是一個開始。”
長公主一直背對著她,語速很慢,薄月感覺到一絲怪異,卻怎么也摸不著頭緒。
“北昭那邊的形況,想必我不說你也了解。蕭承煜功高震主,皇帝卻還讓他出面和親——北昭并不是沒有適齡的宗室子弟,就算沒有,皇帝本人納妃也是最好的方法,沒必要加恩于一個外形臣子,何況那還是手握軍權的大將軍王。“
“我南楚,與北昭是死敵。北昭的大將軍卻娶了南楚的公主,這背后利弊,你應當明白。”
薄月皺眉看向長公主,沒有說話。
“到了北昭,你該處處小心,據說北昭太后很看重蕭承煜,還有意將皇帝的小女兒許配給她,只是北昭皇帝一直沒有同意。”
這些消息,薄月并不意外。
只是長公主忽然來告訴她,讓她不得不提防。
果然,下一句,長公主露出了真實意圖。
“當時你在北昭埋下的釘子,都太粗淺了些,不堪大用。”長公主聲音微微有些滯澀:“我會給你一些名單,有些是北昭京城的官員,有些是商戶,都是我用了多年的人,他們,或許能給你一些幫助。”
薄月臉色終于變了。
“到時候,你們內外相合,或許可以將北昭局勢徹底攪亂,到時候他們會護送你回來,月兒,這一次,母親會好好護著你。”
“原來過來交待,交待的是這些。”薄月笑了兩聲,那笑容中透著說不出來的意味。
“您以為,蕭承煜是個傻子,是個只知道打仗的莽夫嗎?您就沒想過,她娶了我,就是為了用我的血,激起他們士兵的血性,一雪前恥的?您別忘了,綏云一戰,他可是因為我才失敗的,您為什么會覺得,我還能平平安安地再北昭攪弄風云的?”
“或許您知道,卻只是不在乎。”薄月聲音冷得像冰:“畢竟,我只是一個生來帶有不祥的禍星,至今鄴京城里還傳唱著長主之女乃天命禍星的歌謠呢,能把我這個禍害送出去,何樂而不為呢?”
“既然如此,您又何必在這里故作不舍,做出一副慈母的樣子!三年前,你就是這樣,以整個南楚為借口,讓我去做一個細作,如今還想估故技重施嗎?”
長公主回過頭,眼中竟盈滿了淚水。
“月兒!”
“別這么叫我!”
薄月嚯地站起身。
“您大可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的斤兩!當初,是我甘愿去的,這次也一樣!別忘了,當時我完成了任務,回來后是個什么景象!綏云一戰的勝利,填了多少將士的命!還有我,還有水滟,可你們在乎過嗎?”
“就因為那里是個犄角,人口稀少,又遠離鄴京,若有大批駐軍恐有人生異心,便不派兵駐扎。”
“那當初又為何讓我打探情報,為何讓我潛伏在北昭的將軍身邊!”
薄月覺得自己真是糊涂了,這些前塵往事都要說出口。
可她仿佛是管不住自己,怨毒的話一句接著一句,怎么也停不下來。
長公主雙目通紅,淚痕卻不知不覺間消失不見。
“你果真是我的女兒。”長公主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在你眼里,我就是個戀戰權位,狠心短視的人嗎?”
薄月別過頭,沒有說話。
“你我心緒不平,不該多說了。”長公主按了按額角:“你該知道,若是謝昭婉沒這么爛泥扶不上墻,我是決計不會讓你涉險的,如今是無計可施。月兒,你可以怨恨于我,但我真的是迫不得已。”
“談不上怨恨,我知道自己的身份,畢竟錦衣玉食多年。”
薄月心中升騰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抗拒與反感。
還是這樣高高在上的語氣,仿佛天下人都該為她所用,被她眷顧了就要感恩戴德,被她利用了也要感激涕零地竭盡全力。
她壓下心中的憤怒,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和一些。
“于國于家,我知道該怎么做。”
長公主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你真的很像我,月兒。”
“這是我的印信,等到了北昭,會有人聯系你。”長公主走到她面前,遞給她一個和田玉的小印。
薄月接過一看,上刻著抱樸歸真四個字,四周環繞著玲瓏的云紋。
“一切小心,我知道,你不會讓母親失望的。”
長公主垂眸看著她,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欣賞。
薄月強忍著作嘔的感覺,直到長公主的身影消失在門邊,她才長長出了一口氣,仿佛要將很多郁氣吐出來。
她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薄月在經歷了這些之后,會有多么恨她。
即便薄月再怎么勸解自己,甚至自己都不愿面對那份怨恨,對自己說,應該放下了,不該沉溺于怨懟中。
因為那無濟于事。
可長公主不應該視若無睹。
她總是看不見自己帶給別人的苦難,或許是因為位高權重多年,自己也好,謝昭婉也好,那個薄氏也好。
都是在她腳下的人,喜怒哀樂皆不入她眼。
薄月緊緊攥著那一方小印,直到掌心都有些發痛。
她不知道這枚玉印具體有什么用,大概長公主其實并沒有十分相信自己,這枚小印,可以是臂助,同時也是警告。
可惜,這一次,薄月不能如她所愿了。
她抬頭四處望了眼這熟悉的房間。
原本些許的不舍也漸漸消散,她甚至有些想早點離開這里。
首飾衣衫,都已經抬進了箱籠,嫁妝比她本人先一步出發。
薄月站起身,喚來了錦云,洗漱過便放下了帷幔。
竟是一夜好眠。
翌日清晨,禮部官員與鴻臚寺卿早就在城門守候,等著送走本朝第一位和親公主。
而薄月也早早梳妝,自然是沒有尋常出嫁的禮數,只是去重華殿祭告了先祖,又由國師主持祈福。
一直到了午時,她才終于出了宮。
太后難得出面,卻也只能站在明光殿前高高的陛階之上,眼含熱淚,看著薄月恭恭敬敬地三拜九叩。
去國懷鄉,必有陌路之悲。
此行千里,她便再也沒有母國了。
唯有一二親人值得懷念,然而薄月隱隱知道,這些人,或許已經沒有再見的緣分了。
蕭承煜并不比迎親,只要在宮城外迎接。
另有那一干使臣,都穿的十分喜慶,似乎這真的是一場舉天同慶的盛事一般。
蕭承煜騎著高頭大馬,身著大紅蟒袍,不過制式與南楚并不相同。
薄月也并未像新嫁娘一般蓋著蓋頭,只是一二赤金流蘇垂于鬢邊。
她坐著翟車,遠遠看到氣宇軒昂的男人,不由得心情復雜。
旁邊隨行的素心似乎看出了什么,小聲解釋。
“殿下,蕭將軍身著正一品冠服,陛下曾親授他大將軍王銜,因此可穿親王朝服,只不過蕭將軍從未穿過。”
薄月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素心自知失言,忙低下頭不敢說話。
薄月看向蕭承煜時,他也在看向她。
遠遠看著,華麗的青鸞翟車里端坐著的女子,鳳冠霞帔,明艷動人。
這讓蕭承煜想起了初見她時的模樣。
當時她一襲素衣,不施粉黛,眉眼間似乎帶著薄霧似的輕愁,讓人忍不住想要將那微蹙的眉心展開,讓她露出笑顏。
然而那只是初見。
蕭承煜能感覺出來,她是在刻意接近自己。
笨拙的青澀的勾引人的手段,讓他覺得好笑。
原以為是將計就計的笑納,沒想到,是明知不可而為之的不自量力。
只可惜,當他察覺到的時候,為時已晚。
并不意外地看到薄月亮出的爪牙,又意外地看到她多舛的身世。
兩人距離漸漸拉近,蕭承煜嘴角噙著笑意,眼不錯地看著面色淡然的薄月。
三年了,曾心動過,提防過,恨過,憐惜過。
到現在,他才覺得,自己開始了解真正的薄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