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傳來一聲責罵。

薄月聽了，卻沒有放松。

長公主昂首進來，她眼圈還有一層薄紅，不仔細看發現不了。

“誰許你們進來的，都出去！沒規矩的東西！”

老嬤嬤連忙道，她跟在長公主身邊，微微躬身扶著她。

傅曜臉色一變。

謝昭婉卻習慣性地湊了上去，開口就是：“娘親，月姐姐她……”

話沒說完，就被長公主厭惡地推開了。

“半分規矩都沒有！”

長公主神色冷淡。

薄月恍惚覺得，這像是從前她對待自己的態度。

“娘……”

謝昭婉呆住了，眼中閃過一絲委屈和不安。

娘親第一次對她表露出這樣明顯的不滿，可謝昭婉卻只有害怕，沒有太多驚訝。

似乎從她第一天來到這里，就一直在誠惶誠恐，害怕地等著，迎接這一天的到來。

娘親……長公主她身份太過尊貴，太過高不可攀了。

十五歲以前，雖然她被一群下人服侍著，卻從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父母也從未來探望過她。

一朝飛到枝頭，總是難免惶恐。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向爹爹拋去了求助的目光。

爹爹對她是不一樣的，是打心眼里的寵愛，不會嫌棄她規矩不好，不會嫌棄她不像大家閨秀。

長公主進來，先把目光放在了薄月身上。

她這才發現，原來薄月跟她長得如此相像。

這么多年，她從沒注意過。

或者是，從沒承認過。

還記得幾年前，在一場宮宴上，有個誥命奉承她，卻不得其義，只知道圍著夸薄月，言語中提到縣主殿下肖似長公主當年，真是國色天香，傾城之姿。

她當即就冷了臉，回去就以禮數不周為由罰薄月在院里跪了一天。

哪怕后來皇上私下勸她，她都十分反感地拒絕。

十多年來，她看向薄月的目光，總是帶著對薄玉盈的恨意。

“拿我的披風來。”長公主看了眼老嬤嬤。

老嬤嬤會意，親手取來披風披到薄月身上。

薄月遲疑片刻，還是沒說什么，將披風裹在了身上。

而此時長公主的表現，卻讓傅曜心里一緊。

“殿下！這可是婉兒！”傅曜安撫地看了眼謝昭婉，努力壓抑著不安和怒火：“還有這個薄月，她怎么回來了！她可是要和親的，還回來對著婉兒又打又罵，欺負我們的女兒，你……”

“我們的女兒。”

長公主忽然打斷了他，低低重復了一邊，聲音里透著說不出的森冷。

“是我們的女兒，還是你的女兒？”

長公主看向他，眼中是赤裸裸的殺意：“傅曜，好本事，好手段，好膽色！”

“在我眼皮子底下，貍貓換太子這么多年，你就這么喜歡那小賤人，這么恨我？”

長公主一字一句說完，慢慢走到傅曜面前，狠狠一巴掌扇了過去。

這一下她用了十足十的力，手掌都痛到發麻，更別說傅曜，他幾乎是踉蹌了一下，嘴角沁出一絲鮮血。

然而他顧不得這些，驚懼地看向長公主。

“你，你說什么？沒有的事，殿下，我從沒有做過！”傅曜用盡全力才讓自己聲音沒有發顫。

敗露了！

而薄月和謝昭婉，已經被驚得呆住了。

長公主這才轉過身，掃視了一眼室內諸人，隨口吩咐：“把這些以下犯上的奴才扔到莊子上。”

老嬤嬤低聲應是，方才就已經跪到地上的丫鬟嚇得求饒，卻被一個個拖了出去。

薄月還沒回過神，覺得今晚的一切怪誕的像是一場夢。

什么叫貍貓換太子？

傅曜同樣震驚。

“你……樂陽，你怎么這么說，你是聽誰說的？一派胡言，我怎么可能會換你的孩子，那也是我的孩子啊，樂陽，你相信我！”

傅曜有些語無倫次了，他額上沁滿冷汗，一是不知為何此事會敗露，二是他知道，以謝樂陽的脾氣，若是知道真相，必定會將他和婉兒千刀萬剮！

他決不能承認！

“你還想狡辯是嗎？”長公主森然道：“傅曜，這么多年，我真是小瞧你了，難怪你對月兒如此冷淡，難怪你幾次三番誘導我殺了她！”

“娘親……”謝昭婉駭得幾乎傻了，本能地想要朝長公主那邊靠過去。

她腦子一片混亂，根本搞不清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什么今夜會變成這樣？

她只是聽說薄月被迎回了府，心里又擔心又生氣，這才過來吵鬧。

原本只是想教訓教訓她的，也沒想把事情鬧大，娘親對她還算縱容，最多訓斥兩句，也不會怎么樣的。

怎么會變成這樣！

“住口，不許這么叫我！”

長公主脫口而出。

說完，她愣住了，抬頭看向薄月。

薄月眼中有驚訝，有憤怒，有嘲諷，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

長公主呼吸猛地一窒！

當時薄月回來的時候，她就說出了這樣的話！

長公主心弦微亂，很快卻回過神，她要先處理掉這父女二人。

這個敢算計她的男人，她決計不會輕易放過！

她轉過頭，盯著傅曜毫無血色的臉。

“你為了報復我，將我的女兒與你那奴婢的替換，李代桃僵，這么多年，薄玉盈的女兒被我時時掛在心上，而我的孩子，卻被……”

她本不欲落淚，卻在說到一半時停了下來。

“好膽色，好謀略啊！”長公主雙目通紅：“如今，你還在外散播謠言，你是想要逼死月兒啊！”

撲通！

傅曜雙膝跪地，額頭重重磕在地上。

再抬頭時，額上已經帶了血跡。

“樂陽，你都知道了！”

傅曜擠出幾滴眼淚，看起來居然顯得十分凄慘：“我，我也是一時糊涂，當時薄氏一直求我，我，我被她迷惑了，我真的是鬼迷心竅了。這么多年，你不知道我有多難熬，我整夜整夜睡不著覺，我豬油蒙了心，我對不住你，對不住月兒，我真的很怕你知道了之后會傷心，會埋怨我！”

“所以一開始，我也一直勸你對月兒好一點，可我看著你每天怨憤，我不敢勸你了啊！我不想讓你傷心，我，我不敢告訴你真相，我對不住我們的夫妻情分啊！”

傅曜鼻涕一把淚一把，句句似乎情真意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