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暴裹挾著晶化骨片在廊道橫沖直撞，警報紅光里浮動著細密的編碼雨。

林暮癱坐在檢測艙殘骸里，右手上的烙印正在吞噬防護服的合成纖維。那些滲入血管的塵粒像是有了自主意識，正在將他的骨骼重構為某種非碳基結構。

他實在吃痛不住，想要抓住某些東西依持著站立并借此緩些兒神。

“別碰量子屏障！”穿著灰袍的男人踹開變形的閘門，闖入了檢測中心，他的機械義肢噴射出幽藍色冷焰。他甩出的孢子生命群在空中炸成光幕，將突如其來的武裝無人機攔腰切斷。“除非你想變成塵淵的祭品。”

“這些無人機哪來的？”林暮吃了一驚，思維顯然不跟灰袍男子在同一個頻道。

灰袍男子也不回答，一把拽住林暮，甩飛出去———正對著防爆門。

林暮措不及防，瞳孔一縮，他的視網膜上還殘留著巨瞳的殘影，那些旋轉的星塵紋路竟與男人袍角的銀線星圖完美契合。

沒等他反應過來，整條廊道突然開始拓撲折疊，防爆門如同被揉皺的錫紙般扭曲。

“抓緊，走了！”灰袍男子用義肢彈射出鉤鎖纏住林暮腰腹，“他們要啟動空間凈化了！”

超立方體囚籠從四面八方收束的剎那，灰袍男子扯開衣襟露出胸口鑲嵌的塵晶陣列。當那些晶體與林暮手中的烙印產生共振時，時空突然出現詭異的斷層。

林暮看見自己的左手還留在0.3秒前的坐標，而右半身已經穿透了四維褶皺。

“這是...時間跳躍？”少年在時空亂流中艱難發(fā)聲。

灰袍男子挑了挑眉：“你知道的還蠻多的。”

“是往生回廊的饋贈。”

灰袍男子用一只手抵住襲來的光浪潮，說道：“我叫白硯，剛不好意思了，防爆門的可不好打破，只好借用了一下你的力量，我想你是不會介意的吧？”

白硯的虹膜里流轉著數據洪流，青銅羅盤在他頸后瘋狂旋轉，“抓緊時間感受時空曲率——你基因鏈里刻著操控它的本能！”

追擊者的粒子束穿透維度屏障的瞬間，林暮本能地蜷縮身體。那些蟄伏在脊椎里的塵粒突然爆發(fā)，將周圍時空扭曲成克萊因瓶結構。當兩人從另一側摔出時，已身處晶巢第七層的廢棄水培區(qū)。

腐殖液在管道里發(fā)酵出磷光，變異藤蔓爬滿冷卻塔殘骸。白硯用塵晶在鐵銹上烙出三芒星陣，孢子群立刻開始吞噬兩人的生物信息素。

“這是哪？”林暮踉踉蹌蹌的站起來，發(fā)問道。”

“晶巢第七層——暗渠交匯處。”

“他們給你做過基因溯源吧？”林暮正打量著此地，白硯突然發(fā)問道。

他掀開林暮的防護服，指尖劃過他肋間新生的晶體紋路，“是不是告訴你祖上是除塵組的勞工，亦或者是奴隸之類的？”

白硯肆無忌憚的掃視著林暮身上的每一處，最后與他對視，一抹有灰白色的光芒通過他的瞳孔開始投攝。

巨大的信息流涌入林暮的大腦，他不由自主地瑟縮著后退，撞上了長滿硅基苔蘚的立柱。

那些在檢測艙覺醒的記憶碎片又開始翻涌：他分明看見某個與自己容貌相似的男人，正站在通天塔頂播撒發(fā)光的塵埃……

另一邊，白硯也開始了講敘。

“三百年前的大清洗改寫了所有基因檔案。”白硯在右臂義肢上點擊滑動，不一會兒，他的義肢彈開一小層凸起的暗格，從中取出了一枚刻有荊棘王冠的芯片。

“我們從小到大都歌頌著的英雄啊———初代塵語者，我們以成為塵語者為榮。”

“但誰又知道呢？他們根本不是救世主——他們是弒神者、是叛徒、是暴君！”白硯頓了一頓，又改了口：“誰能知道呢，那么久遠了，我們也不是經歷者，對吧？”

伴隨著一陣的沉默，自白硯拿出的芯片投出的全息影像還在播放……

在芯片投影出的全息影像里，林暮看見了檢測艙里那輪塵淵巨瞳的完整形態(tài)：那竟是包裹著整個行星的量子囚籠，每道星塵鎖鏈都穿刺著大陸架。

而所謂的晶巢，不過是纏繞在囚籠外的金屬藤壺。

“我們是被囚禁的觀察樣本，永遠不得踏出晶巢半步。”白硯突然扯開自己的灰袍，胸腔內跳動的竟是一團坍縮星云，“每隔百年蘇醒的塵埃之王，不過是系統(tǒng)的自我檢測程序。”

“好笑吧？”

白硯似乎情緒愈加的波動起來，他的星云心臟也在不住地“咚咚”作響。

林暮掌心的烙印也就在這時與白硯的星云心臟共鳴。

這恍惚間，少年在眼眸穿越了過去、現在與未來，終于看清那輪巨瞳的真相——所謂塵淵，竟是某個高等文明用來收容叛逆智能的量子監(jiān)獄。

而晶巢人類，不過是智能生命培育的抗體細胞。

“歡迎來到真實維度。”白硯攤開了兩只義肢，作出擁抱的狀態(tài)“現在，你是選擇繼續(xù)當困在琥珀里的蟲子...”

追擊已經襲來，席卷的塵暴、光聚能波潮在他們身后聚合成星艦的形狀，初代弒神者的亡魂在輻射云中列隊。

“...還是成為咬破繭房的飛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