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忽然笑了。

笑聲凄厲如夜梟，在林間久久回蕩。

“我愛穿什么顏色的衣服，是我的事，何須你管？”

段譽不答，只是抱著鐘靈，一味趕路。

李莫愁原地呆呆站著，但沒多久，就咬牙追了上來。

遙遙大聲說著，故意讓鐘靈聽到。

“你這狗男人、負心漢，從那日山洞，到近日客棧，就是貪圖我的身子而已！”

“你敢說，你沒想著以后左擁右抱嗎？”

段譽并未像她一樣用內力，只是用正常聲音說道：

“你的確相貌不俗、冰肌玉骨。但我正當加冠之年，也可以勉強說一聲面容俊朗、家世顯赫吧？”

陽光斜照在他側臉，勾勒出一道如玉般的輪廓。

即使是一向高傲的李莫愁也不得不承認，第一次她之所以能手下留情，就是見段譽有這副皮囊和氣度。

若是換了什么丑八怪，能躲得過她一針，也躲不過她第二針。

“既是合乎周禮的魚水之歡，難道還要分一分魚水誰更愜意嗎？所以，還是莫談‘貪圖’二字。”

“至于左擁右抱，我也不瞞你，這個自然是想過的，但從未實施不是嗎？”

李莫愁冷冷道：“鬼才信你。”

“你在王府之中生活了這么多年，身邊嬌媚婢女還會少了嗎？”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自始至終，我只有你一個女人而已。”

“正所謂‘論跡不論心’，你大可不必如此動怒。”

見她目光含恨，一副非要問個清楚明白，不然決計不會善罷甘休的樣子，段譽又神色一正，說出了自己一直以來藏在內心深處的想法。

“尋常富家翁，尚且三妻四妾，美婢數十，過得逍遙自在。”

“我既為大理鎮南王世子，以后自然要繼承王位，延續段氏香火。日后妻妾成群、兒孫繞膝，享天倫之樂，更是應有之義。”

“而非忙活完軍機大事、江湖爭斗，回到府中后，還不得片刻閑暇，要安撫善妒的王妃、跋扈的側妃……”

“哦？那我還得謝謝你，給我留一個王妃的位置？”

“不必謝，我無福消受。”

李莫愁聞言，杏目陡然睜大，眼中寒芒如刀，周身殺氣驟然暴漲。

“好一個三妻四妾，好一個無福消受。”

她聲音凌冽如冰：“你以為三言兩語，就能過得了這一關嗎？

“也別等往后了，今日我便送你們去西方極樂世界，讓你們做一對兒亡命鴛鴦，再去鎮南王府把女眷全都殺了，讓你妻妾成群。”

話音一落，她手中長劍猛然一揮，挾著凌厲勁風，刺向段譽面門。

段譽怕她傷到鐘靈，身形極速退去，將她輕輕一托，身形一轉，穩穩倚靠在一株古松之下，才正面迎向李莫愁。

一些無甚戀愛經驗的年輕情侶，經常會在出現矛盾之際，說著一些言不由衷，甚至故意攻擊對方的話。

直到說出口后，才會后知后覺地后悔，并在午夜夢回之際，悵然若失，想著“當初要是我……”如何如何。

段譽和李莫愁此刻，雖然不至于到深夜emo，但也差不了多少。

李莫愁后悔的表現是，覺得天下之大，再無她的容身之處，自己孤身一人，也沒什么好活。

是以，招式越發狠辣，長劍如銀瀑傾瀉，招招直取段譽要害，想著殺了段譽后自盡。

段譽后悔的表現則是不愿意傷她。

他吸了云中鶴的內力，又得了多年內力，修習了半月的北冥神功，在他高達【86】的悟性下，功力已今非昔比，但只多以凌波微步閃轉騰挪。

“你不是牙尖嘴利，愛說些甜言蜜語，逞些口舌之快嗎？這會兒怎得不說了？”

段譽一掌拍向她手上長劍：“我縱使想說，你現在想聽嗎？”

李莫愁笑道：“想啊。”

“說你怎么三妻四妾！說你怎么負心薄幸！我等著聽呢！”

李莫愁攻了幾十個回合后，段譽雖多次“險象環生”，但每每都能憑借輕功的優勢躲開李莫愁的致命一擊。

如果說她的攻勢有什么建樹的話，只能是段譽“衣角略臟”。

但李莫愁對此看得明白，鐘靈卻不甚明白。

她倚在樹旁，見李莫愁招招致命，不由低聲驚呼：“段大哥小心……”

李莫愁聞言，眼中怒火更盛，厲聲道：“小賤人，一口一個段大哥，一口一個段大哥，我先殺了你！”

她猛然變招，長袖一抖，兩枚冰魄銀針自袖中激射而出，直射向鐘靈咽喉處的要害。

段譽大驚，再也顧不得留手，一陽指的指力如金虹貫日，后發先至，“叮叮”兩聲脆響，將兩枚銀針盡數擊落。

李莫愁袖中一枚冰魄銀針也無，索性拋出長劍，扎向鐘靈眉心。

段譽不避不讓，北冥神功暗運，左手畫弧，將長劍去勢引偏三分，那長劍搖晃了一陣，斜插在鐘靈右側地上。

但鐘靈自己想躲之際，卻是身子一軟，中了冰魄銀針稍稍好轉的傷勢復發，昏了過去。

只見段譽右手食指再點——

“嗤。”

一陽指力破空而至，正中她肩頭肩井穴。

李莫愁悶哼一聲，身形微滯。

但隨即運起五毒神掌，咬牙去攻段譽命門。

段譽凌波微步踏轉，身形如幻影般繞至她身后，食指點向她后背上的靈臺穴。

李莫愁回身來防，段譽卻變招奇快，指勢一轉，改點她肘部曲池穴。

李莫愁急忙撤肘，卻見段譽左手如穿花蝴蝶，倏然點向她腰間京門穴。

“砰！”

指力透體，李莫愁腰肢一麻，身形頓時僵住。

她驚怒交加，急運內力沖穴，卻覺段譽指力如長江大河，竟將她的內力盡數封住。

“你……功夫進展怎么如此之快？”

她雙眼圓睜，盡是難以置信。

段譽不答，右手連點她膻中、璇璣與氣海三處大穴，指法如行云流水，竟在一息之間完成。

李莫愁渾身一顫，再也動彈不得，但眼中怒火，還在熊熊燃燒。

“段譽！”她聲音嘶啞，“有本事就殺了我！”

段譽收指而立，面色復雜。

“莫愁，我無意傷你，只是……”

“只是什么？”李莫愁冷笑，“只是嫌我礙了你三妻四妾的好事？還是整日嫌我心高氣傲，不懂夫妻情調，不像你的靈兒妹妹那樣，嬌俏可人？”

“哦，嬌俏嗎？如你所說，她被我打時，卻是十分嬌俏。”

“但你，也未必不嬌。”

說著，如那日在她面前“教訓”鐘靈一般，將李莫愁趴著，橫放在膝蓋處，一只大手，朝著其臀部狠狠打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