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掌打出后，田伯光聽著掌風，艱難閃避。

“段公子，別再追了，給鐘姑娘療傷要緊，不然她恐怕要香消玉殞了……”

“我這點微末功夫，你什么時候要我的命不行？”

段譽絲毫沒聽田伯光所說，只是足踏凌波微步，在林間如履平地去追，數十個呼吸間，田伯光已經險象環生。

可當他低頭望去時，卻見鐘靈櫻唇泛紫，額角滲出細密汗珠，顯是毒性發作之兆。

“什么情況？小楊過受了傷不是都能堅持那么久，等歐陽鋒教他解毒嗎？”

“怎么鐘靈有內力護體，又吃了一個九花玉露丸，還傷勢這么重？是她被我帶著運動，加重了傷勢？還是什么福緣高低的原因？”

一思忖間，田伯光已跑出前方十丈開外。

他捂著肩頭傷口，身形踉蹌，卻仍疾奔如飛，比一般人百米沖刺的速度還要快上三分。

段譽懷抱鐘靈，只覺她身子輕如柳絮，卻又沉似千鈞。

那冰魄銀針之毒，已令這往日笑靨如花的姑娘面如金紙。

“段大哥……”鐘靈氣若游絲，“別管我了……田伯光要逃了……”

“靈兒你別說話，我先為你療傷，今天我先放他一馬，下次再要他的狗命。”

段譽聲音輕柔似三月春風，卻掩不住心頭焦灼。

他一連打出三計五羅輕煙掌，在林間掃了一片空地出來，與鐘靈盤膝而坐。

見她意識昏沉，不時向前倒去，又恐她自己下意識運功，與自身內力沖突，索性直接將其打昏過去，半倚在懷中，按著她后背，傳北冥神功的渾厚內力過去。

但剛擺好架勢，就聽身后傳來一聲幽嘆。

“段公子，我這冰魄銀針的劇毒沒那么好解，你與其白費時間，不如去殺了田伯光，也算是為她報仇了。”

這聲音如寒潭滴水，不是李莫愁又是何人？

段譽急點鐘靈臂上曲池、尺澤二穴，暫阻毒性上行。

“我是不是白費時間，總得試了才知道。”

他強壓著怒意，質問道：“倒是你，明知鐘靈被田伯光所制，為何還要射出冰魄銀針？”

李莫愁一襲紅衣，立于十米之外，淡淡解釋道：“我要助你擒那淫賊，誰知他如此狠辣，竟然把鐘靈推出來擋針。”

“哦，你最好不知道。”

言罷，便不再管李莫愁。

山風驟起，卷起滿地枯葉。

段譽邊說著，邊左手輕撫鐘靈后背靈臺穴，右手并指如劍，點向她手腕內關穴。

不多時，一陽指的指力已透入其經脈，護在了心脈周圍，以防劇毒攻心。

他又深吸一口氣，體內北冥神功運轉開來，三十年的渾厚內力如江海奔涌，自丹田升起，沿任脈上行，經膻中、天突，再自掌心勞宮穴緩緩渡入鐘靈體內。

幾分鐘后，經由段譽努力和九花玉露丸的雙重效果，鐘靈的傷勢已絲毫無蔓延之勢，所中之毒，也解了有十分之一的樣子。

段譽心中感嘆，北冥神功不愧是逍遙派至高心法，能吸人內力，亦能化毒療傷，配合這陽剛的一陽指，在助人療傷上真真是有奇效。

只是不知，跟那九陽神功孰強孰弱？

“段大哥……”

半個時辰后，鐘靈虛弱的聲音傳來。

只見段譽額頭沁汗，卻仍柔聲安慰。

“靈兒別怕，你的毒已逼出了許多，我這邊九花玉露丸、九轉熊蛇丸都管夠，內力也充沛，十來天的功夫，就保管你恢復如初。”

鐘靈虛弱睜開雙眼，眸中淚光盈盈。

“真的嗎？”

“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李莫愁靜靜呆在原地，看著段譽給鐘靈療傷。

初始還不覺有什么，但等到段譽攬著鐘靈柔聲細語。

那語氣，那眼神，與前幾日在客棧中對自己，也沒什么分別。

驀地，李莫愁胸口一疼，似有千萬根細針同時扎入心尖，好像中了冰魄銀針劇毒的不只是鐘靈，還有她。

“我這是怎么了？”

她暗自驚詫：“我李莫愁縱橫江湖十余年，什么時候如此為兒女情長所困了？”

“便是十年前那我闖陸展元與何沅君的婚禮，那天龍寺高僧來攔我，我也只是咽不下那口氣而已……怎么今日……”

可越是這般想，那股刺痛便越是鮮明。

她死死盯著段譽專注的側臉，可等段譽寬慰了鐘靈，就要徑直抱著她離去，竟然看都未看她一眼。

她施展起古墓派輕功，搶在段譽一側。

“李道長這是有什么指教？”

段譽語氣淡薄至極，入得李莫愁口中，跟說兩人分道揚鑣也沒什么區別。

她心頭一顫，一句軟話已脫口而出。

“你之前都喊我莫愁的。”

“哦，你不是不讓我喊嗎？現在遂了你的意，還不好？”

“好……好得很！”

她銀牙暗咬，心中翻涌起一股無名怒火，質問道：“我李莫愁在你眼中，竟還不如這個黃毛丫頭？”

【當前目標：李莫愁】

【當前惡念（嫉妒、暴怒）：鐘靈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如此對待？我想殺她有什么錯？更何況，這不是還沒殺掉嗎？要是真那么想殺，剛才你為其療傷時，我就直接出手打死她了。（高級）】

段譽早知道這些惡念都是暫時的，完不成下一個惡念也會如常出現，縱使是高級，也不覺得如何可惜。

他唯一的念頭，就是寒心。

他認真答道：“以你我多次一起出生入死的經歷，這些日子來的陪伴，只見過兩面的鐘靈確實不如……”

“但起碼，她不會惡毒到在你無法反抗時，借著別人的手去殺你。”

李莫愁登時答道：“對，我就是惡毒，我就是看她不順眼，怎么了？”

“江湖上稱我為‘赤練仙子’，就是說我像赤練毒蛇一般兇狠毒辣，稍不順意，就傷人性命。”

“我曾在沅江之上連毀六十三家貨棧船行，只因他們招牌上帶了這個臭字！”

“還曾殺了路人何老拳師一家男女老幼二十余口，就因為人家姓何，被滅門的時候，可憐的何家都不知為什么死的。”

“并非像你跟福威鏢局說的，什么我愛穿赤紅衣裳行俠仗義，還衣袂飄飄，有仙子之心。”

段譽遙遙看著她，一抿嘴，淡淡說道：“既如此，李道長往后還穿黃色道袍便是，何苦再穿這令你生厭的紅衣？”

“言盡于此。江湖險惡，山高路遠，日后，還望李道長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