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庭院內。

大樹陰翳，鳥雀啁啾。

褚萬里立于樹下陰影，練習著一門“粗淺武功”。

見段譽與李莫愁并肩自客房而出，而日頭已近中天。

他眉頭微皺，收了架勢，待李莫愁去前廳吃飯，段譽走近后，壓低聲音向其說道：

“公子爺，咱們江湖兒女雖不拘小節，但……你現在還未有子嗣，還需節制些。”

段譽一怔，尚未答話，就見李莫愁驀地回首，一雙鳳目寒光凜冽，如霜刃般刺來。

她雖傷勢未愈，但耳力極佳，褚萬里雖刻意壓低嗓音，卻仍被她一字不落地聽去。

她冷哼一聲，就想回去劈頭蓋臉教訓這兩人一頓，可想著身上的傷，卻又只能強自按捺，只冷冷瞪了段譽一眼。

似在怪他太過用力，且時間又長，以至于惹人閑話，惹就惹吧，還讓她聽到！

段譽頓覺尷尬，朝她訕訕一笑。

但很快，就又拋之腦后了。

“年輕的時候要是知道節制，那是年輕人嗎？過了25歲可就直接65歲了！”

心中腹誹了一句后，他就開始想著待會兒吃什么，晚上怎么吃。

昨晚，他還沒有吃夠呢。

……

飯中，沒說幾句話，褚萬里就開始勸其回府。

但見段譽神色淡然，眉宇間似有疏離之意，便知他心中不愿即刻回返王府。

他略一躊躇，正欲想著如何繼續規勸，就聽段譽輕聲問道：

“褚大哥，身上可有銀票？我想給莫愁姑娘添置些胭脂水粉、綾羅綢緞。”

褚萬里只道這位世子殿下動了憐香惜玉之心，倒也不疑有他，當即從懷中取出所有銀票，又摸出幾錠散碎銀子，一并遞了過去。

“公子爺，且拿去用，若不夠，待回府后再取便是。”

“只是這小鎮的布料恐怕粗陋些，若依著李姑娘的眼光，恐怕咱們王府的料子更好一些。”

段譽淡淡敷衍了一聲。

在飯后，帶著李莫愁一起出了客棧。

大理附郭城內，風和日麗，街市上行人如織。

段譽身著素白長衫，腰懸玉佩，手執折扇，步履輕緩，眉目間盡是溫柔笑意。

身旁跟著一位女子，一襲剛剛換上的淡紫羅衫，云鬢微挽，雖不著道袍，卻仍透著一股清冷之氣。

她久居古墓，少履塵世，此刻走在繁華街巷，還是跟段譽一起，不免有些拘謹。

段譽側目望去，見她眉目如畫，卻隱隱含著一絲戒備，不由微微一笑。

“莫愁，既來市集，何不挑些喜歡的衣裳脂粉？你穿前兩日給你買的這淡紫衫子雖美，但若換一身鵝黃或水綠，想必更添風致。”

李莫愁輕哼一聲，道：“我素來不喜這些俗物，不必你費心。”

“你要買什么就快些買，不買我就回去療傷了。”

【當前目標：李莫愁。】

【當前惡念（傲慢）：說我穿鵝黃、水綠更添風致，怎么不見你買？就這一身衣衫，恐怕晚上還不夠你撕的，臭男人！（初級）】

段譽知她口是心非，便含笑牽起她的手。

“既來了，便看看也無妨。”

李莫愁被他握住柔荑，心頭微顫，象征性掙了一下，并未掙脫，知道人在屋檐下，這幾天不得不低頭的她，也只好任由段譽拉著步入店中。

店中掌柜見二人風姿綽約、氣度不凡，連忙迎上，滿臉堆笑道：“公子、夫人，小店新到了江南上好的蘇繡云錦，夫人若喜歡，不妨一試？”

李莫愁聽得“夫人”二字，耳根微熱，就要出言反駁。

段譽那邊卻緊了緊她的手，笑道：“掌柜的好眼力，且將最時新、最好的樣式取來瞧瞧。”

隨著掌柜的吩咐，不多時，伙計便從屋后捧來幾匹綾羅綢緞，掌柜親自給兩人依著店內懸掛的衣服制式一一介紹。

有海棠紅的襦裙，有藕荷色的紗衣，還有一襲月白長裙，繡著疏落梅花，清雅絕俗。

李莫愁目光落在那月白裙上，段譽見狀，便道：“這裙子倒襯你。”

李莫愁施展傳音入秘，淡淡道：“我殺人無數，穿這般素凈，豈不可笑？”

段譽亦是用內力將聲音凝成一線，傳到李莫愁耳中：“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的你，何必再被舊事所困？”

李莫愁默然片刻，低聲嘆道：“隨你的便。”

“快去試試，我在此等你。”

待她換好衣裙，從內室轉出，段譽眼前一亮。

只見她云鬢輕挽，素裙曳地，雖不施粉黛，卻已如謫仙臨凡，哪里還有半分“赤練仙子”的煞氣？

段譽笑道：“果然人靠衣裝，這般打扮，倒真像是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了。”

自然不用多說，段譽一揮手將掌柜方才介紹的三件全部買下，直把對方看得目瞪口呆。

他還以為，像這般人物，需要量身定制，十天半月后再來取呢，沒想到就這般直接買了樣品走了，連個住址、姓名也未留下。

【李莫愁當前傲慢惡念已消除，獲得初級獎勵，一月精純內力。】

從那出來后，段譽又帶她去了胭脂鋪子，挑了些上好的茉莉胭脂與玫瑰香粉。

李莫愁起初推拒，淡淡說她不會用這些，但架不住段譽非要買。

隨著掌柜的一一介紹過去，只要李莫愁的視線稍稍多停留一分，段譽就會買下。

如此一來，倒是依著他買了一大堆。

待一切置辦妥當，二人并肩走在夕陽下的長街上，影子拖得老長，而后在段譽的帶領下，入住了一家新的客棧。

“怎得不回去？”

“回去干嘛，難道你想進王府，喊我爹幾聲‘爹爹’，喊我娘幾聲‘娘親’，為我們段氏早日生兩個大胖小子嗎？”

李莫愁怒道：“我喊你個頭！生你個頭！你要是想死就說，下個月傷勢好了我一定成全你！”

段譽搖扇一笑，腳下凌波微步施展開，單手捧著她的臉頰，笑道：“我想自然是想的，但卻不是想死。”

“哦，說是想死也行，只不過是想__仙__死。”

“你整日說我是大家閨秀，怎么自己沒一個世子的樣子，整日的說這些……這些不合時宜的話！”

往日里，她見到不爽的人都是殺的，是以連一些罵人的話也不太會說。

段譽懷疑，她說“呆子”“笨蛋”什么的，就算是罵人了。

“不合時宜嗎？或許吧，”段譽捧著她的臉，親了一口，“但一定合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