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順著岔路前行，山道漸趨平坦，沿著一條石砌小徑，走了約莫一盞茶工夫，才見前方開闊地勢上，一片灰瓦低墻圈出的藥圃赫然在目。

藥圃設于山腰之側，地勢略低，南北通風，四面設籬笆，東邊是一條引山泉灌溉的溝渠。

圃內分成數塊規整地畦，種植著不同種類的藥苗，或碧綠如帶，或灰白如蓑，偶有草木花開，帶著淡淡的清香。

圃門外設有木牌，寫著“典藥局外圃”，門口正有一人蹲著理籬笆，年約三十，膚色黝黑，聽得腳步聲起，抬眼掃來。

“新來的？”那人停下手頭活計，直起身，語氣不算熱絡，卻也不帶敵意。

林秋拱手：“外門弟子，林秋。初至藥局，來圃中看看。”

那人略一點頭，自報家門：“我是這片藥圃的照料人。管不了你什么，但你若亂摘、踩錯，出了事，得你自己擔。”

他話語粗重，眼神卻不浮躁，似是那種在山中待久了的人。

林秋點點頭，道：“只來走一圈，不動一草。”

那人這才收了點力，側身讓開道：“進去罷，別走中路，藥苗脆嫩。”

林秋腳步輕緩，順著邊畦繞行。

圃中還有三四人，在灌水、鋤草、記錄苗名，個個沉默寡言，眼風掃過他，也只是點頭示意，并無閑話。

他看著地畦中排列整齊的藥苗，順著邊畦緩步而行，一株葉色濃綠、根莖微赤的草株引起了他的注意。

林秋低頭細看，一行小字便自動浮現出：

【赤須蓮｜性溫入肺｜主咳逆痰涎｜根莖可煎，葉則忌熱】

再走幾步，是一叢葉面帶粉、邊緣微卷的淺紫色草苗，他目光一凝，緩緩蹲下，指尖拂過葉脈。

【技能“識性”熟練度+1】

腦中提示浮現，他卻未有分神，繼續前行，視線所至，不斷有文字浮現于心中。

《山經采本錄》與林父遺留下的舊方，在腦中一一呼應，彼此交錯，竟有種越讀越熟、越看越明的感受。

【技能“識性”熟練度+1】

【技能“識性”熟練度+1】

數個提示接連浮現，林秋心中卻無半分意外。

經過摸索，他已察覺，【識性】一技的成長，正依賴于他對草藥的分辨與認知。

此番踏入藥圃，便是為了借此之便，積累熟練。

【采藥人】的職業經驗，則未見增長。

此地藥圃有禁，苗藥皆為觀中種植、養護所用，不容弟子隨意采摘，此事只能日后山中采藥時再做打算。

至于【驅瘴】，也不見反應。

這藥圃布種有序、除蟲有法，泉潤風清，既無瘴氣毒蟲之患，那技能自然無法觸發。

良久，林秋見時候不早，起身離開，才走到藥圃出口，那照料人便看了他一眼，隨口問道：

“怎的？有哪株藥草看上了？”

林秋一怔：“看上？”

對方呵呵一笑，指了指藥圃靠西的一處邊畦：“那一列是可供換取的。若有需，報了名目，回頭到觀里掏銀子，自有執事記賬、放苗。”

林秋略感詫異，默了默，忽而想起，自己入觀時交的那十兩銀，已經是尋常百姓一年的賦稅了。

再一想，道中弟子來來去去，外門入得快、出得也快，可每一位都是交足了銀資的。

如此田畝之利，又收得山中之權、養得人手、占得地利，這清微觀……其利其勢，不容小覷。

“若是將來在觀中扎穩了腳跟，或許能把娘接過來。”

他收斂心思，朝照料人拱了拱手，轉身離開，途中心想“道觀如此寶地，自是極為安全”，心頭浮起一絲念想。

規矩他早聽說過，弟子入山，便是清修，外眷不得擅入，哪怕是親生骨肉，也只能在山下守望。

可若哪日能得內門之名，有了清云觀主的親授身份，說不得也能得些例外之權。

……

……

林秋回到住所時，天已擦黑，山風送涼，草葉間的蟲鳴細碎低啞。

他點起一盞油燈，將門掩上，取出那株煉骨芝。

藥材仍舊新鮮，根莖粗壯，枝葉帶著淡淡松香氣，溫而不烈，透著股沉穩的勁道。

他望著那藥草，沉吟片刻，心中思緒微轉。

原本，此芝入方，與數種佐藥搭配，在《采本經》下卷所記為“強骨培本湯”，既養骨，又扶正氣。

但那是理想的做法，他現如今初入山門，既無藥引、又無銀錢，低頭看了眼煉骨芝，心下已有決斷，唯有孤服。

雖無佐藥引導，但【識性】介紹，煉骨芝性溫力厚，藥性不烈，縱使單用也無大礙，只是或許效力稍緩，不易速發。

他很快取出小刀，割去葉莖，揀凈泥土，將藥根細細斬碎，摻水吞服。

芝草入腹之時，先是泛起一縷淡苦，而后一股溫熱如線，從脘腹處緩緩升起。

順脈流轉，未至猛烈，卻沉穩有力，如春雨入壤，不聲不響地滋潤著枯渴的土地。

不多時，林秋便覺脊背微熱，腰膝似有細細酥麻之感，筋骨間原本些許隱痛，竟也緩解幾分。

順著那股藥力靜靜感受片刻，體內似有一股溫和的力量，漸漸于四肢百骸間游走，骨節輕響，筋脈略舒。

這不是立竿見影的神效，卻有種極為穩定的“打底”之感，仿佛某塊原本松散的基石，被悄然錘實了一層。

“果然是打根基的好物。”

他睜開眼，吐出一口濁氣，只覺體內尚有余溫未散，筋骨輕松幾分，神意也比往常更凝練一層。

就在這時，他正欲總結今日所得，職業面板悄然浮現，與以往不同的是，界面底部竟多出一行新字：

【你所習諸道，已非一徑獨行，數業并修，初成根基。系統判定：氣機匯聚、道路交融，觸及成長本源】

【新機制開啟：本源點】

【本源點】：可用于提升任一職業的經驗進度，或用于增加技能熟練度，用以加速成長。

林秋微怔，目光落在那“本源點”字樣上，心神略動。

隨即目光一掃，便見面板上方新增一行細字：

【當前本源點：2】

而在各個職業欄下方的經驗進度條旁，竟也多出一個淡淡的“＋”字標記，呈半透明狀態，仿佛靜待使用。

他心中一動，依次查看【捕蛇人】、【書生】、【樵夫】等多項職業。

只見【捕蛇人】與【書生】均已升至LV.2，經驗條雖仍在繼續推進，但其技能塊旁，亦各自浮現一道淡金的輪廓，與“＋”符號隱隱相應。

而如【采藥人】尚為LV.1，面板上則靜默無變。

“原來如此。”

林秋目光微凝，已然明白這“本源點”并非憑空而來。

而是他在多個職業中取得實質性進展后，面板判定他有“成長積累”，進而凝聚為一點底蘊。

此刻那兩點本源點，八成正是來自【捕蛇人】與【書生】升至2級時的轉化所致。

而那“＋”字的存在，更像是一個提示：

他可將本源點用于【捕蛇人】、【書生】之外的任一職業的經驗條，甚至某項技能熟練度之上，進行點撥、提速，打破原有的緩慢積累。

他盯著那“＋”號沉思片刻，心中已泛起一絲波瀾。

“這本源點……倒是比想象中要有用得多。”

林秋如今身兼數職，各走一路，各有其法。但他每日時辰有限，精力亦難分割，總難做到雨露均沾。

譬如眼下，人在清微觀，采藥、讀經、聽課倒是每日都有，【采藥人】【書生】的進度自然水漲船高。

可【捕蛇人】與【獵戶】一類的行當，卻因山門規矩、地理限制，幾乎難有涉獵。

若久而久之，這些職業停滯不前，終會脫節、落后，無法跟上整體成長節奏。

而“本源點”的出現，卻恰好破了這個局。

他不必非得每天都去打蛇、獵兔、設陷阱，只要其他職業修行不斷累積，有日精進。

便可將所得本源點回投于舊業，讓那被擱置的成長線重新動起來，不致荒廢。

林秋暗自點頭，面上雖無異色，心中卻已將“本源點”的價值記得極牢。

隨后，他未急著用掉那兩點本源點，只收回心神，將面板緩緩合上。

“此點不可輕投，不妨留到明日。”

眼下不過才兩點，看似可用，卻遠稱不上“充足”。

若是輕率點下，或許能讓某項技能快上一步，或讓某個職業早升一級，但這一來，積攢日久的“底蘊”就這么散了，未免太輕了些。

“明日再細思一番，列出諸般主輔之法，衡量可得可棄，再定方向不遲。”

夜已深，山風微起，吹得窗紙輕輕作響。

林秋洗凈手腳，熄了燈火，躺回床榻，席涼被薄，屋中靜得只剩外頭蟲鳴與自己微弱的呼吸聲。

他枕著雙手，望著漆黑屋頂，神思卻未散。

“明日得去借幾本書回來。”

那樣便可白日里聽講學義、挑水采藥，夜里翻書識文、整理舊記，順勢推升【書生】的經驗。

如今已有了【采藥人】做白日主修，【書生】就適合安排在夜間精進。

若無書可讀，那夜里的空當便白白浪費了。

他閉上眼，心頭默默記下明日要去經閣抄錄與借閱書籍之事，又在腦中排了排時間，呼吸漸趨平穩，不多時，便沉入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