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得不太像？

聽清楚秦長安的話語后，李全先是一愣。

旋即，又猛然意識到了什么，這粗漢一個激靈，眼睛猛然瞪得滾圓！

“前輩，您……您見過太祖爺？”他聲音激動得高起來，又害怕屋外偶爾有走過的人影，連連壓低聲音。

李全在三眼五顯司幫差時，曾偶然有幸聽見一位厲害人物閑談，從而得知，“八臂天王”這外號，曾經是天變之前，大周太祖皇帝年輕時闖蕩江湖所用之名！

自從國朝開辟后，當年的江湖事逐漸隱去，到如今早已鮮為人知。

能隨口說出這個外號，眼前這位高深莫測，似乎出世了幾百年的“前輩高人”，說不定真的曾經見過那位英明偉岸的太祖皇帝！

“曾經見過。”

秦長安頓了一頓，淡淡回答了一句后沒有再多言，眸子重新落到手中的書卷上，手指再度翻過一頁。

“曾經見過……曾經見過，前輩，您莫不也是天變前就享譽江湖的豪客？”

李全忍不住深呼吸了幾次，心情激蕩不已：“我聽說書人口里說，這天變之前，仙法未降、武道稱雄，江湖豪杰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那叫一個……對，叫快意恩仇！咱太祖爺，就是江湖上一個響當當的人物！”

秦長安看著書，沒有抬眸，平靜說道：“‘八臂天王’姬烈疆，一生不愛使刀兵、唯仗一對長拳打遍天下，放在天變之前，也是排在武林最前列一檔的十余位之一。”

八臂天王平生好拳。

拳，就是權。

赤龍出淵，竟真的取得了這一番天下……

“對，對！咱太祖爺最出名的就是一雙太祖長拳！”李全聽得秦長安的話，連連點頭。

他想起茶館酒肆的說書里的江湖故事，心潮澎湃，不禁感慨：“早些年，我剛從家里出來當差的時候，不懂得來事，來來去去總要受些窩囊氣，那時候去酒樓喝悶酒，聽說書的講太祖爺的故事，當真是血都沸騰了二兩，恨不得辭了這差事，去江湖里好生闖蕩闖蕩！”

“可這人吶，生來就有高低，那些豪門大院里出來的，各種大補藥滋補著，年紀輕輕就本事不凡。咱們這些人家既沒有這條件，自己么天賦本事又就那么回事，在衙門里還能混口飯吃，真要是出去闖蕩，真是死在哪都不知道！”

“練這么多年了，也就勉勉強強混了個八品內壯，再也上不去了……”李全唏噓著自己的經歷。

摸爬滾打，當了東寧府衙鐵令捕頭，放在府城的四鄰八坊里面算是有幾分臉面，辦事托人也總能說得上兩句話。可跟他隨同三眼五顯司辦差時，所見到的那些高來高去的真正修士比，那真是連塊泥巴都算不上。

遇到一頭稍有邪異的妖祟，就險些丟掉了性命……

……

風吹過存書樓的紗窗，只有安靜的沙沙聲。

秦長安翻閱著桌案上的書籍，直到將手中的一卷書翻過最后一頁。

方才合上，抬起眼眸。

他看了一看李全：“玄關滯澀、靈慧淺陋，確實難有成就。”

這評價讓李全臉上一苦，雖是早已明白了這一事實，可聽到這等“前輩高人”再次說出，依舊讓他心頭不好受。

“不過。”

看著他的秦長安頓了頓，又掃了一眼他的上下，露出些疑惑：“我看你血氣充盈、筋骨精煉，似于武道上有所天賦，為何當初沒有轉而習武？”

“習武？前輩說笑了。”李全帶著尷尬之色。

“我這等人家，能有個走修行路的機會就已經很不易，日夜苦練不敢歇息，辛辛苦苦才成了八品，哪還有精力金錢再去學武？如今做了鐵令捕頭，繁雜事務也多，也早沒了心思了。”

“更何況……”這中年漢子接著嘆氣道，“武道之路畢竟有限，就算是從小習武，一路練過后天、先天，最后也只能相當于七品之境。我這個歲數再去練，也沒多少值當了！雖然衙門里也藏著幾本練武的秘籍，但像我這樣的，也就是挑些兵器把式練練，多門技藝。”

七品八品，都是下三品，他都廝混到這個年紀了，沒日沒夜的練成了也就那樣，何況還未必練的成呢！

……

“你說什么？”

習武的事，李全本只是順著秦長安的話隨口說上幾句。

然而，他沒有注意到，當他說出“習武止步七品”這一人盡皆知的事情之時，秦長安一直古井無波的雙眸忽然一變。

下一瞬間，一股莫名如寒氣般的氣機，登時覆蓋了這存書樓的一整層！

“前，前輩，怎么了？”

李全冷不丁發了個抖，哆嗦著牙關，連忙問道。

“你說，你轉修武道，就算有成，最多也就相當于七品修為，比起現在并不值當？”莫名寒氣中，秦長安問他的聲音響起。

“是，是啊前輩，我如今是鐵令捕頭，再想往上走只有兩條路，要么立下大功勞，要么就是突破到中三品的層次，一下子地位大不同！”

“要是練武，能不能練好還是不知道的事，就算穩穩當當修煉到七品，除非有極罕見的天材地寶，不然武道有限，永遠成不了中三品……”

李全不知道這句話到底哪里讓“老前輩”起了反應，連連將自己沒有轉去學武的理由又來來去去說了一通。

他說完后，緊張的看向了秦長安。

可秦長安卻沒有再同他言語。

在李全的目光中，秦長安聽到他的話后，眼眸緩緩低垂了下去。

他攤開了桌面上的一本書卷，卻似乎并沒有在看。

右手的兩根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著，發出輕微的噠噠聲響。

秦長安不說話，李全也不敢說，只好忐忑的等在一旁，聽候發落。

他覺得自己足足等了有一刻鐘那么久。

終于，敲桌子的聲音停了下來，那讓李全打著寒噤的氣機隨之消失，讓他心里猛地一松，出了口氣。

李全隱隱約約，似乎聽到了一聲嘆息聲響起，但又聽不真切，好似是錯覺。

下一刻，他聽到秦長安的問話聲。

“我今天，可還有什么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