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莊語遲搖頭,“有人生來錦衣玉食,從不會為三斗米而發愁,可有些人生來便注定背負著罪孽活著,根本見不得光,只能躲在暗處當只陰暗爬行的賊鼠,茍且偷生的活著。”
“怎么還突然傷感起來了?”對此說法不贊同,驚云跟人爭論:“人生來赤裸,為何會背負罪孽?就算因父母之過而讓自己抬不起頭,那一生如此漫長,難道便全無擺脫的機會嗎?”
“真的能有機會嗎?”
莊語遲眼中帶上幾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希冀。
“當然!”驚云重重點頭,“只不過看自己想不想罷了。前段時間路家女抗旨逃婚的事鬧得沸沸揚揚,你應該有聽說吧?”
莊語遲有些猜不到她突然問此事的意圖,遲疑片刻點頭。
“那你覺得路家女出生如何?”
“路家乃南境四世家之一,主家淡出朝堂扎根江湖,人脈難以小覷。母族荊州段氏經多代沉淀也已躋身四大世家首位,在江湖上亦有赫赫威名。
如此家世,稱一句顯赫非常,并不為過。”
“那你覺得皇太孫如何?”
“沒見過,不過聽說文武雙全還長相俊美,京城貴女無不想嫁之為妾。”
皇太孫顧安世早于十幾年前便與路家女定下婚約,正妻之位肯定是想不著了,但入宮當個妾還是有機會的。
“這么說來路家女豈不是很傻,連這種旁人夢寐以求的夫君都不愿嫁。”
“也許……”莊語遲看向驚云亮得可怕的眼,“她不傻,只是想要自由。”
“看,連你一個素未謀面之人都能猜到她心中所愿,可當今圣上卻是個老糊涂,偏只想用黃金造座鳥籠子,然后再折斷她的翅膀關進去。”
其實誠明帝從始至終看重的都不是自己天命鸞鳳的名頭,而是她路家嫡女的身份。
她路驚云是自己,卻又不單單是自己。
只要她這個路家獨女嫁給皇太孫顧安世,就代表歷朝歷代黨爭中一直保持中立的路家不得不倒向太孫這邊。
不僅如此,四世家之首的段家也因此必須站位皇太孫。
若非早有此心,誠明帝沒必要費心盡力的提攜段家上下。
狗皇帝這是在拿她全家給皇太孫鋪路,確保自己最喜愛的太孫能在自己百年后踏著他早已安排好的路走,毫不費力成為一代明君。
莊語遲平靜聽完,不禁嘆氣道:“可為了自由放棄錦衣玉食,一輩子過著東躲西藏的生活,當真值得嗎?”
“雖然我不是那路家女,但我想她一定是覺得值得的,不然也不會現在都不歸家。”
“難道不會想家?”
畢竟路乘風寵女已經寵到了天下人盡皆知的地步。如果有這么好一位父親,已經應該很難不會想家吧?
“肯定會的吧。”驚云垂眸,“我不知道你的家人如何,反正我有個很好很好的家。細細算來,現在已經離家近月了,雖然剛開始不怎么想起他們,但漸漸的就越來越想了。
你呢?你離家這般久,難道一次都沒回過流光派嗎?”
“天色很晚了,我去收拾東西,自己早些休息。”
驚云望著莊語遲忙碌背影皺眉。
也許這世間,從來都不存在毫無秘密之人。
當然了,自己也是那不例外的蕓蕓眾生。
……
翌日清晨,莊語遲遍尋屋內都找不著驚云蹤跡,發現院外泥地上有串模糊腳印,形狀小巧似是女子足跡,便順著方向而去。
腳印最后在一處河邊消失無蹤,而且岸邊大樹上還掛著幾件破布爛衣,搭配得十分有風格,一看便知是誰衣物。
奇怪,衣服在這兒卻不見人影,難道失足掉水了?
可這水瞧著也不深,如何能淹死人?還是說她已經看出自己身份,故意將衣服放置于此,好讓自己誤以為她已經溺水而亡?
金蟬脫殼之計似乎不太像路驚云能想出來的招,而且對方是個直性子,應該不會同自己弄這么多彎彎繞繞,多半是真的沉下去了。
莊語遲疑惑著湊近河邊,思索要不要去河底尋人。
憋不住氣的驚云猛然探出水面,蕩起一陣水花撲到人臉上。
“啊!”身上未著寸縷,驚云左手環胸,右手緊握成拳直直打向來人面門,“流氓!”
莊語遲反應迅速,及時后撤躲過,這才沒讓自己無辜中招。
“還看?”驚云氣憤背過身,“你個呆子,倒是幫我把衣服拿來啊!”
光滑如玉的肌膚裸露在空氣中,還有一兩顆晶瑩水滴順著肩頭滑落而下,如此“香艷”的誘人場景硬是被她一聲吼叫給破壞得氣氛全無。
已經對人無奈,莊語遲撕下上衣一角蒙眼,將樹上掛著的破布爛衣丟去,“接住!”
“謝了。”
驚云背手接過,麻利穿衣。
見動靜停下,莊語遲不放心問道:“好了嗎?”
“你說呢?”
少女嬌俏之聲宛如幽靈般出現在莊語遲耳邊。
只能說【驚鴻掠影】不愧是天下輕功之最,練成后真就走路一點不帶聲,差點把人嚇死。
還好莊語遲并非膽小如鼠之輩,不然早晚得被路驚云玩死。
莊語遲:究竟會有哪家千金大小姐大清晨在河邊洗澡?
路驚云:我咯~
“昨日取血不少,今日便下河戲水,不怕倒在這兒?”
驚云搖頭,“我兒時曾服用過一種堪比【曼珠沙華】的奇花,吞下后身體康健非常,無論什么傷都好得特別快。”
“什么花如此厲害?”
“你肯定沒聽過,就不跟你說了。”
莊語遲沉默。
……
“沈府…”莊語遲立于朱紅大門前,懷疑自己眼睛,“何故帶我來此?”
“允州沈氏乃南境第一富庶世家,莊小弟可耳聞否?”
從莊少俠到呆子,現在又變成小弟,莊語遲忍已經無可忍,“喚在下小弟作何解?”
“你我不是結拜了么?出門在外肯定得以兄弟相稱啊。”驚云說得理所當然。
莊語遲氣極反笑,強壓心中怒火問詢道:“且不說結拜一事并未經我同意,就算當真結拜,你我之間以兄弟相稱也當長幼有序,何故以我作小?”
“行吧行吧,莊大哥,這個稱呼滿意否?”
“尚可。”莊語遲臉色稍霽,“允州沈氏富甲一方,莫非與你有故不成?”
“自然。”
驚云嫣然一笑。
為了見表舅,她特意換上此前白衣公子所贈的火紅長裙,再配上這傾城一笑,簡直美得不似凡塵中人。
莊語遲收回目光不敢再與之對視,望著牌匾平靜道:“此前怕暴露身份,不是畏手畏腳連鮮亮衣物都不敢上身?如今又為何投靠沈家?”
“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