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的票號辦得很順利，等后續嘗到甜頭，再辦就很簡單了。

豐紳殷德在江寧又呆了五六天，裝模作樣各個部門都去轉了轉，各級官吏見了個遍。

主要就是混個眼熟，并找一找有沒有自己將來可以利用的人才。

各種酒場上，江寧的士紳見了不少。

士紳群體里有不少是有功名的，當然了，相當一部分是因為家庭富裕，然后買了個監生身份。

監生（例監）在乾隆年間已經爛大街，十幾年前震動朝野的甘肅冒賑案，一個甘肅省竟然捐出來了15萬個監生，而甘肅只有1200多萬人口。

這可不是小小的捐監腐敗問題，因為監生是特權階層，有一些田賦上的減免政策。

而普通農民的田賦壓力很大，所以很多農民就攜帶田產投奔他們。如此一來不僅影響田賦征收，也會加重土地兼并。

反正麻煩一大堆。

豐紳殷德懂“土地兼并”，這年頭的士紳可沒幾個明白，任其發展，并不在意。

豐紳殷德在這些士紳中確實發現了一些年輕比較有闖蕩精神的，將來能利用利用。

照例只是先有個一面之緣，給他們留下個自己喜歡結交漢人士紳，也比較好說話的印象，以后再見面就方便了。

除了江寧本地士紳，豐紳殷德還見到了一些從安徽徽州、寧國府等地過來的商人，從中選了幾個學徒加入江寧府票號幫忙。

安徽人在清朝做生意是一把好手，兩淮鹽商中不少就是安徽人。

反正豐紳殷德就是卡準一個原則：提攜底層人，讓他們將來都徹底成為自己人。

另外……通過多見士紳，豐紳殷德收了不少賄賂，這次江寧之行，沒比在揚州少收多少銀子，算吧算吧也有三千多兩。

“太黑暗了！”

豐紳殷德自己都忍不住暗罵一句。

這里面大部分錢是他們看在和珅和大人的面子上給的。

滿載而歸的豐紳殷德沿著長江順流而下，準備前往松江府。

他先抵達了常州府無錫縣。

在這里除了收點錢，再就是找了兩個人：一個叫做華九韶，一個叫做徐文標，都是無錫這邊喜歡研究數學的。

兩人家境均比較貧寒，也沒什么出路，——學數學在大清能有啥出路？

豐紳殷德對他們說：“本人會于松江府上海縣設置一學堂，教授些沒用的學問，尤其是數學、格物學（物理）、化學、工程學等。食宿全免，學好了還有獎學金，每個月5錢銀子。”

豐紳殷德這是跟江寧鐘山書院學的。

縣城里很多成績好的科舉生，比如廩生，也有類似待遇，所以他們并不陌生。

兩人一聽有這種好事，果斷加入。

在介紹中，兩人知道了豐紳殷德的身份，好奇道：“額駙爺，您竟然喜歡研究這些？”

豐紳殷德照舊是那套說辭：“我就是沒有科舉負擔的一個閑人，喜歡搞點挑戰智商的東西。”

兩人聽了心中極其感動，估計是感慨終于有個紈绔子弟把閑情逸致放在這些東西上了。

這本來就是人類發展的必經之路，雖然很多人不喜歡學數學，但這個世界總歸有一小部分人非常癡迷。

即便西方近代科學，基本也是那些富家子弟閑來沒事研究出來的，——沒錢根本搞不定理工類學科。

大部分科學家，家境就算說不上富裕，也絕不至于一貧如洗，甚至相當一部分出身貴族，尤其法國那些。

可惜大清刻意阻斷了這條路，所以才感覺大清科學方面如同一片荒漠。

用《鐵齒銅牙紀曉嵐》里乾隆的一段話可以比較簡單的解釋：

“施恩于天下士子，結天下讀書人的歡心，是科舉的第一要義。既不是選才，也不是化育天下。而是牢籠志士，讓天下的聰明人全都進到八股的牢籠里，讓他們鉆研章句，皓首窮經，這樣的這些人就不會異想天開了。讀書人安定了，天下即使還有人想造反，也不過是些草寇之流，成不了什么大事。”

這句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

沒有讀書人參與，造反真的很難成功。

后來太平天國失敗的一大原因，是他們過于得罪了讀書人，讀書人討厭他們，不愿意給他們出謀劃策。馮云山一死，整個太平天國高層的政治水平簡直就是一團漿糊，昏招迭出，自己先廢了自己五成功力。

豐紳殷德明白這個道理，就得想辦法利用自己的能力撕開一個口子。

反正不會有人懷疑他的動機。

我一個正紅旗，哦不，已經被抬旗到正黃旗了……

我一個正黃旗的既得利益者，大清第一權臣之子、乾隆皇帝的額駙，怎么會反清哪？

怎么會？

開玩笑，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咱大清的江山啊！

沒人懷疑他，也就不會遇到什么阻撓了。

而且豐紳殷德很懂得循序漸進，并非一開始就大張旗鼓搞，他要溫水煮大清。

常州府和無錫縣不少士紳又送了很多銀子，哎，想不要都不行。

這個貪污的名頭，估計也得戴頭上。

豐紳殷德一路沿途盡可能用識人善任的能力多攬了一批人。到了松江府時，船上已經有十幾個，大多是華九韶這樣科舉考不中的年輕人。

順便寫了封信，把在揚州的徐阿狗和楊樞也叫了過來。

在清朝時期的江蘇省，松江府屬于半個小透明，基本是倒數的水平。

松江府有七縣一廳，其中豐紳殷德比較關注的就是上海縣了。

上海縣濱海臨江，由于靠海，土地鹽堿化嚴重，根本不適宜栽種水稻，大概到了南宋后期，棉花開始在這里大規模種植，上海縣的經濟狀況才開始有所好轉。

而且上海縣由于位于吳越之間，從先秦時期就民風彪悍，《淮南子》說：“越王好勇，而民皆處危爭死。”

班固描寫這片土地上的尚武遺風，“君皆好勇，故其民至今好用劍，輕死易發”。

對于豐紳殷德來說，這都是天然優勢啊，要商有商，要兵有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