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期間，京城有一些花會，豐紳殷德與堂哥豐紳宜綿沒事時就去逛逛。

他們倒不是缺什么東西，完全就是玩玩，湊湊熱鬧。

花會上的項目很多，耍把式的，說評書的，走高蹺的……

豐紳殷德注意到有個老師傅正在吹糖人，這是個老手藝。

豐紳殷德問道：“怎么賣？”

老師傅道：“看爺要吹什么。”

“吹一只羊吧。”豐紳殷德道。

羊是他的屬相。

老師傅動作嫻熟，很快吹出一個惟妙惟肖的羊。

“好活，當賞！”

豐紳殷德十分滿意，他已經很久沒見過這些純手藝活了。

“多少錢？”豐紳殷德問。

老師傅道：“回爺的話，一文錢。”

豐紳殷德掏出五文：“都給你了。”

“哎呦，謝謝爺！”老師傅感動道，“祝爺長命百歲！”

豐紳殷德道：“都是你應得的，情緒價值提供的也很到位。”

老師傅聽不懂什么叫做情緒價值，捂著五文錢，眼角都是笑意。

這些人蠻不容易。

豐紳殷德上輩子雖然是個小小牛馬，自己每天過得非常辛苦，但不知為何卻從來見不得人間疾苦，只是沒有能力做點什么罷了。

當然也用不著他那種小牛馬做什么。

至于大清的百姓，活得才是真的相當辛苦。

所謂“康乾盛世”，只是相對而言。

大清的普通百姓，一個月能賺一兩銀子就算很不錯了。

像這種吹糖人的老師傅，一年到頭都吃不上幾頓肉。

就算吃肉，可能也就是吃點下水（內臟）。

在花會上能見到一些賣爆肚兒的，這就是目前窮人能吃到的肉。

不過到了后世，爆肚兒也成好東西了。

豐紳殷德挺饞這一口，但考慮到自己這一身綾羅綢緞，還有腦袋上那個不得了的紅絨結頂，要是坐下吃個爆肚兒，就算他自己不覺得怎樣，背后也會有人議論：

“哎呀，你們知不知道，堂堂和家公子，十額駙竟然在大街上吃爆肚兒！”

“嘖嘖？十額駙？吃那些鄉巴佬的東西？”

“真是掉了身價！”

……

這些念頭在豐紳殷德腦子里一閃而過，算了，還是忍忍吧。

兩人閑逛時，豐紳殷德看到有個書攤賣一些書籍，停下腳步，掃了一眼，書攤上有本《后西游記》。

“有點意思。”豐紳殷德指著它笑道。

“還有《東游記》《北游記》哪。”豐紳宜綿說。

看來這年頭就有同人小說了。

這個市場果然很大！

書攤上還有本《石頭記》，豐紳殷德隨便翻了翻，竟然有一百多回，但后續那二十多回顯然不是上輩子看到的版本。

不過想想也沒什么好奇怪的，清朝時給《紅樓夢》續寫的人有很多。

而后世流行的程偉元、高鶚整理版本，目前還沒問世。

按照紅學的研究，最初是胡適等人考證出《紅樓夢》作者是曹雪芹，然后又研究出后四十回是高鶚續寫。

再后來又發現不對，后四十回只是高鶚和程偉元整理的，至于到底是筆寫的，暫時還不知道。

堂堂四大名著的作者身世搞得這么麻煩，完全是因為小說在古代不上臺面。

——就連《西游記》的作者是誰清朝時期也不知道，還得等到民國時期才考證出來。

古代很少有人會在寫小說后署名，覺得這是一件不太光彩的事情。

中國的傳統是士大夫文化，詩詞歌賦、錦繡文章，這些才是正統。

寫小說？那是考不上科舉的窮酸文人干的！

豐紳殷德以后有機會再去找找高鶚吧，他目前應該剛剛中舉。

要是各位去恭王府旅游，導游常常會講一些和珅與《紅樓夢》的故事，說是和珅保住了《紅樓夢》。

其實這是野史。

導游嘛，肯定會選一些大家感興趣的講，不乏夸張。

而說的最多的就是抄家抄出和珅有八億兩（還有說十一億兩的），但這完全不可能。

乾隆時期，一年賦稅才四五千萬兩。坊間說嘉慶抄了和珅的家，就有了七八年的國庫收入，也就是所謂“和珅跌倒，嘉慶吃飽”

仔細想想就能發現是謬傳。

乾隆年間，全國流通的白銀也就三億六千萬兩，去哪找八億兩。

真要有那么多銀子，清朝得通貨膨脹成什么樣子……

這個謬傳之所以煞有介事，是因為它來自一份國家檔案館的文件，但后來考證發現它不是據實記錄，而是多年后放進去的。

另外，大家都知道，嘉慶其實過得很簡樸，他要真有八億兩，能被鎮壓白蓮教起義所缺的軍餉愁成那個樣子？

嘉慶年間拿出來幾百萬兩都摳摳索索，哪像宰了大戶的。

還有一些很明顯的錯誤，比如那份文件說抄和珅家的時候，抄出大東珠六十余顆，每顆重二兩。

二兩重的珍珠，得有雞蛋那么大。

這是什么概念！

問任何一個從事珠寶行業的人，都會告訴你，珍珠長這樣大是不可能的。

所謂“七分為珠，八分為寶”，一般直徑為11毫米的珍珠已經很難得了，根本不可能長到二兩重。

所以那份文件肯定是杜撰的。

但話說回來，咱和大人喜歡珍珠這件事倒是真的，和府里珍珠不少，但雞蛋大的珍珠那是不可能有的。

如果嚴謹一點估算的話，和大人的家產應該在兩千萬兩左右，也是個很可怕的數字了。

到了晚清時，由于有了海關、厘金等收入，一年的財政收入達到了1.5億兩以上，是乾隆年間的三四倍之多。

晚清兩大最能貪的大員是李鴻章李中堂和大清帶孝子慶親王奕劻。

這兩個人貪的錢加吧加吧，分別也就2000萬兩左右。

和大人在乾隆年間，絕不可能貪得比他們兩個在晚清貪的更多。

但是！

謬傳都傳出去了！

豐紳殷德決定，自己怎么都得搞到這么多錢，對得起這個廣為人知的結論。

而他想賺錢，將來自然要把手伸向帶英、法蘭西、美利堅、沙俄、小日子等國嘍。

自己帶著系統重活一世，不做個騎在它們臉上的列強，絕咽不下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