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允一覺睡到大中午，起來刷牙洗臉時，從鏡子里瞥見魏儀正將一包三明治放在她床頭。

她看上去心情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差，一直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斬鬼時是淡淡的，笑是淡淡的，哪怕昨天被噩夢嚇成那樣了也是淡淡的抹去眼淚，全然沒有失態。

顯允真的佩服她，但與此同時，她也更加好奇她的過去。

明朝……哪個時期？永樂？洪武？或者是崇禎？

如果是崇禎的話，那也真的太慘了，在那個時代成為將軍，更是慘上加慘。

但看魏儀舉手投足間大家閨秀的氣質，也不像被末世折磨得苦兮兮的樣子，可那噩夢又是怎么回事？是曾經打仗時落下的ptsd嗎？或者是以前某些慘絕人寰的任務？

算了，越想越亂……

當顯允停止胡思亂想，把嘴里的刷牙水“嗬”得全吐了時，顧莘恰巧敲了敲她的門。

“小王，今天出任務，也是見一個你認識的人。”

“誰？”

早餐都沒吃一口，就要出任務？

但顧莘的回答卻讓顯允差點把才含的漱口水一下子吞下去。

“李小燕。”

李小燕此刻正坐在「榕樹」的咖啡間里，攪著熱牛奶上的奶皮。

“王律師！”

她看向她的眼神里帶著笑意，整個人穿得簡簡單單，卻還是掩不住興奮。

她恰好化了點淡妝，嘴巴上抹了亮晶晶的唇膏，尿袋也沒有了，這也讓顯允一開始不敢認他

這不是她認識的李小燕，但顯允也慶幸自己認不出她。從拘留所把她接出來時，她被醫生攙扶著，一手還提拉著尿袋，眼中是疲憊與劫后余生的麻木。而現在，她像顯允路上隨處可見的行人，一個普通的正常人。

“啊……你……最近還好吧。”

顯允坐下來，難掩震驚，卻還是關切地問。

“挺好的。幸虧有你，還有顧老板和趙主任，我才……”

她靦腆地低下頭，自然地撩起垂下的發絲，目光投向顯允，她就這樣看見了她眼里的水光。

“我才……能夠真正走出來。事情剛發生時，是你們律所的人幫了我，后來我前夫死了，你又來幫我。顧老板是熱心人，我們不相識，卻還是送東西給我。趙主任幫我打招呼，我在拘留所一切都好，他又聯系婦聯為我發聲，出來后還幫我聯系醫生——你看！”

李小燕拿出了體檢報告，笑得像個吃到糖的小女孩。

她言語中的“趙主任”讓顯允不免沉思，不會是那個街道辦事處主任趙靈均吧！這個人調解手段高明，又和群眾走得近，是居委會大媽的好助手。

“所以，我今天是來道謝的……”

“看見你過上好日子，我們都開心。”

顧莘前傾，握住她的手，“以后，有什么問題，你就來店里，把這兒當成家！”

“我覺得我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人！”

李小燕快要哭了。顯允卻皺著眉頭，剛認識她時，只覺得她是個傻得可憐的女人，耳根子軟，總是被花言巧語欺騙，把其他人想象和自己一樣單純善良，現在看來也是的。

顯允覺得她一點都不幸運，攤上這么個人渣老公，好不容易逃脫了還要面臨牢獄之災，現在有人幫了她就這樣感激涕零了，萬一以后再遇到居心叵測的人怎么辦？

“王律師，我真的很謝謝你。”

兩個人面對面時，李小燕對她笑道。

顧莘借故離開了，魏儀不知什么時候也不見蹤影，不管她們是不是有意留給她們兩個獨處的空間，顯允覺得這都是個好機會來再提點提點李小燕。

“你也要謝謝你自己，那幾刀捅出了自由。以后應該擦亮眼睛，你這也不是一次兩次被男人騙了。”

“王律師，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

啊？

顯允被她的話一噎，老實說，她就是這么覺得的，但卻不能直白地表達。

“我也覺得我很傻，我甚至在他死了后期待能有其他的男人愿意接受包容我，但我只等到了你。”

“你還在向往愛情？”

顯允知道自己無法認同她，但還是嘗試著理解。

“愛情多美好啊，不好的是人。我覺得我還是幸運的，每一次不幸之后總是會有人站出來幫我，哪怕不是我所期待的。”

李小燕摳著指頭，又抽噎著，眼淚像雨一樣。

“我也希望，這個世界能允許我這么傻，能讓我放心地傻。”

李小燕走了，顯允差不多理解她了。她說她過兩周要去醫院復查，在那之前，想去一個善良的地方旅旅游。

顯允祝她真的可以找到這樣一個地方。就算找不到，回「榕樹」來喝喝茶也行。這是顧莘祝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