轔轔——

車輪碾過石板路，在公子府門前停下。

莊淵三人從車上下來，看見門口那熟悉的司閽，咧嘴一笑：“你們家主君回來了嗎？有勞通報一聲。”

司閽顯然認識了莊淵，連忙上來迎接，“莊公子，主君說了，您要是來了直接進去就行，不用通報。”

“哈哈哈，合該如此嘛！”

莊淵甩了一下袖子，背著手就往大門里面進。

剛進來，公子府的舍人就連忙過來接待，引著三人來到了一處雅室。

魏無忌已經(jīng)在雅室內(nèi)靜坐等著了，驚鯢也在，正服侍著他喝藥。

“魏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今日特來叨擾，還望勿怪！”

莊淵一邊說著，一邊帶著蓋聶和衛(wèi)莊往里面進，一點也沒有拘謹?shù)臉幼印?

魏無忌喝完藥，對驚鯢點點頭，隨后驚鯢便心領(lǐng)神會，端著藥碗起身離開。

在經(jīng)過莊淵三人的身邊時，還微微欠身行了一禮。

魏無忌喝了一口蜜水，沖淡嘴里的苦味，笑道：“早知道你會來，這二位想必就是另外兩位鬼谷傳人，蓋聶和衛(wèi)莊了吧。”

蓋聶和衛(wèi)莊上前見禮，而莊淵則直接在魏無忌面前坐下。

“怎么樣，再次回到朝堂的感覺如何？”

魏無忌伸手示意蓋聶和衛(wèi)莊入座，聞言苦笑道：“不好，上朝前大王還特意讓醫(yī)官給我檢查了身體，如今身體病弱，就連站也站不了多久了。”

“魏王對你還挺關(guān)心。”

“是啊……”

莊淵從案幾上的果盤里拿了個橘子，還順手給了蓋聶和衛(wèi)莊兩個。

雖然現(xiàn)在是四月份，但貴族家里想要吃點反季節(jié)性的水果還是有辦法的。

莊淵剝開橘子，塞了一瓣進嘴，說道：“答應(yīng)你的事，我已經(jīng)辦到了，接下來可就看你的了。”

魏無忌笑了笑：“怎么，你這么著急跑來，莫非是怕我耍賴？”

“那倒不是，你好歹也是堂堂信陵君，怎么可能會失信于人呢。”

“咳咳……”魏無忌說道：“我自然不會失信于人，這不就在等你來嘛。”

莊淵道：“那太好了，我們就按照之前說好的，趙國那邊你搞定，楚國這邊我搞定，不過……義渠那邊有把握嗎？”

魏無忌喝了口水：“我的門客中有跟義渠關(guān)系不錯的，他對那邊的情況很清楚，至少有八成的把握。”

“那很高了！”莊淵驚訝道。

魏無忌點頭，隨后道：“不過這個計劃雖然隱蔽性高，但風險同樣高，如果你覺得不穩(wěn)妥，也可以用先前之計。”

莊淵搖頭：“算了，既然你在義渠那邊有八成的把握，至少從勝率上來說，比第一套方案要好不少。”

“唉……”魏無忌嘆了口氣，“若是可以，我實在不想用風險如此之高的陰謀詭計，只可惜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辦法上戰(zhàn)場了，而且這么多年過去，物是人非，想要再行合縱之策也難度不小，幾乎不可復(fù)制。”

莊淵倒是心態(tài)很好，笑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至少做了就比不做，成功了一半。”

“那倒是。”魏無忌一笑，“話說回來，這么大的事，你不準備親自入秦嗎？”

“這不是有我兩位師兄嘛，”莊淵將剩下半個橘子塞進嘴里，“有他們在足矣，我就不去湊熱鬧了，更何況大后方這里也得有人坐鎮(zhèn)不是。”

魏無忌掃了蓋聶和衛(wèi)莊一眼，有兩位鬼谷弟子來主持大局，倒確實是足夠了。

雖然暫時還不知道兩人的謀略如何，但從莊淵表現(xiàn)來看，應(yīng)該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不過……

“秦國局勢復(fù)雜，若要安全行計，需各處下手，蓋聶和衛(wèi)莊兩位兄弟即便才能不俗，恐怕也有些分身乏術(shù)。”

“所以，我來找魏兄幫忙在大梁找一個人。”

“誰？”

“尉繚。”

“是他！”魏無忌恍然，隨后眼中光芒一動，好奇道：“你是怎么知道尉繚的？”

莊淵神秘一笑：“這個是秘密，如果魏兄能夠替我找來此人，我想秦國內(nèi)部的事，或許又可以增添幾分勝算了。”

魏無忌心中很好奇，但見莊淵沒有回答的意思，便也沒強行追問。

“尉繚此人頗有才學，非同常人，若是你想找他幫忙，他恐怕不會答應(yīng)。”

尉繚乃是魏國大梁人，而大梁說大不大，但凡有點名頭的，基本上互相都認識，至少都會知道。

而魏無忌又廣交好友，自然不可能不認識，甚至他還和對方見過幾次。

在魏無忌看來，莊淵若是想要讓尉繚這個人過來幫忙，難度是非常大的，對方可不是那種容易被說動的人。

然而莊淵卻沒有嚇到，反而自信笑道：“世上之人，不好利者則好名，不好虛者則好實，投其所好，這世上無人不可動其心。”

魏無忌聽到這番話，不由道：“莊兄弟這番話，倒是頗有法家風格。”

“哈哈，諸子百家各有其利，各有其弊，各有其理，各有其缺，博采眾長后為己所用，方才是……”

莊淵停了下來，擺了擺手：“算了，我今天來也不是來講學問的，魏兄若是不方便，也可將尉繚的住址給我，我親自登門拜訪就是，說不定還顯得誠心一些。”

“好。”

魏無忌答應(yīng)下來，同時眼中精光閃爍。

從剛才莊淵的話和神情來看，對方似乎不僅僅只是謀略捭闔之術(shù)出眾，對于百家之學似乎也有一番見解……

另外他也好奇，莊淵要用什么方法來說動尉繚。

尉繚這個人，極為聰明，而且相當沉穩(wěn)，名利都不足以動搖他。

這一點魏無忌已經(jīng)嘗試過了，像是這種不為名利所動的人，一定有著更大的抱負。

而從古至今，但凡有大抱負的人，都是不會輕易受到外人影響的。

四人聊著亂秦計劃的相關(guān)細節(jié)，主要是莊淵和魏無忌在說，蓋聶和衛(wèi)莊時不時插兩句。

這么一聊就到了中午，莊淵三人自然而然在魏無忌府里蹭了頓飯。

期間，驚鯢又服侍魏無忌喝了一碗藥，然后就離開了，讓人絲毫看不出她是個羅網(wǎng)刺客。

“行了，既然敲定了，那我們就按照計劃開始執(zhí)行吧！”

莊淵起身抻了一下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經(jīng)快要臨近傍晚了。

魏無忌也隨之起身，他已經(jīng)好多年沒跟人聊這么興起了，一時間竟然恍惚有種回到年輕時的幻覺。

“我送送你們。”

莊淵打量他一眼，伸手拍了拍魏無忌肩膀，“算了吧，你身子現(xiàn)在虛著呢，好好保重，萬一突然嘎了，我上哪兒再找這么一個優(yōu)秀的伙伴？”

“伙伴……”魏無忌呢喃一聲，抬頭道：“莊淵。”

“嗯？”

“如果我們早點遇見，說不定會成為最好的兄弟。”

莊淵輕笑一聲，挑了挑眉毛道：“你這話說的，咱都合伙干這么大的事了，難道還不是推心置腹的兄弟嗎？”

魏無忌愣了一下，隨后朗聲大笑起來：“是啊，是兄弟……咳咳，能在人生最后的關(guān)頭，結(jié)識你們，我魏無忌也算死而無憾了。”

“別，你等我給你找到五十錢一斤的梅子再死不遲，別讓我成為言而無信的小人啊！”

“哈哈，依我看莊賢弟的這個‘小人’之名，是跑不掉了。”

魏無忌對著莊淵眨了眨眼，兩人莫名齊聲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