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微帶著林尋來到當時發現他的那段路,“你讓我帶你來這兒,應該不只是懷疑我吧,你想找那賊人的線索?”
林尋不置可否,“…那人是窮兇極惡之徒,我為了追他來到這里,卻被他暗算。當時我體力不支暈倒在地,本以為要被他殺害,沒想到卻被你救了回來。我想,在那之前定有人傷了他,若你未看見尸首,只見我一人,那他定是負傷逃走了。”
“你雖是從別地緝兇而來,可我看你也不像官府之人,若是沒有過所,縣衙很難助你辦案。”
林尋看著明微,狡黠一笑,“你不是當地的人嗎?容我找到其他線索交給你,你上報官服說遇到了可疑之人,他們同樣會關注此事。只是…此人兇惡,你或許會有危險,你愿意助我抓住此人嗎?”
明微眼神堅定,“若真如你所說,他逃走了,那他很大可能會到縣里。若是能保無辜人性命,我愿意幫你。不過…”
“不過什么?”
“此處我很少過來,我也忘記在什么地方發現的你了,只能說一個大概范圍,要勞煩你多找一會兒了。”
…………
明微有些后悔接這活了,他在樹下站的腿都酸了,看著林尋還在那彎腰找東西,又不好意思打斷他,只好找個軟和些的草垛坐下,倚著樹干歇會。
林尋也很悲催,以為明微能指個方向讓他找,沒想到直接畫了一個范圍。這里一片綠,血又是紅的,太容易忽視了。不過還好,現在是初春,沒有落葉。若血跡被蓋住了,這要找到猴年馬月去…
終于,林尋又往外走了走,這才在不遠處發現了一片黑布片。他仔細看了看,正是當時他在那賊人手臂上撕下來的那條。也就是在這一片,他看到了滴落血跡和那個應該是射傷賊人的、沾滿血的箭矢。
“找到…哎…嘶!”
林尋猛地抬頭,忘了自己已經對著地彎了很長時間了,痛的他不但沒喊出來,反倒捂著腰又趔趄了好幾步,這才站起來。
聽著身后一片安靜,林尋轉過身,發現明微早就睡著了。他無奈捂著腰還要走過去叫他,“哎,醒醒醒醒!”
明微睡眼惺忪的抬起眼皮,掙扎著想站起來,“嗯?找著了?”
林尋把布片和箭在他面前晃了晃,“找著了,找著了,走吧。”
“好…”
看著明微迷糊軟糯的模樣,林尋忍俊不禁,輕輕敲了一下他的頭,反應過來的時候趕緊收回手,“怎么回事…他可是男子啊。”
由于在林中耽擱了許久,來到縣里時已近正午。明微有些疲累,有著饑腸轆轆的肚子,隨意說道,“先去填飽肚子吧,好有力氣查案。今日我請客,讓你嘗嘗我們縣里人的手藝。”
春陽漸暖,城墻上新發的野草芽在微風里輕晃。城門洞下,守卒拄著的長矛尖上落了一只紅翅的蜻蜓,正曬著太陽打盹。
西市口的青石板路被曬得發亮。賣蒸餅的攤子前排著三五個農人,粗布衣袖上還沾著田里的新泥。黍米面的甜香混著蒸籠的竹香飄開,引得幾只麻雀在攤子下蹦跳著啄食掉落的碎渣。
鐵匠鋪的爐火呼呼作響,新打的鋤頭排了一地。光著膀子的學徒正給剛出爐的犁頭淬火,“嗤“的一聲,騰起的水汽里映出一道小彩虹。對街的種子鋪前,幾個老漢捏著麥粒對著日頭細看,指縫間漏下的谷殼在陽光里打著旋兒。
藥鋪廊下,坐堂的郎中正給個年輕農夫挑手上的刺。搗藥缽里的艾葉混著新鮮的車前草,散發出清苦的香氣。
里正帶著兩個白直匆匆穿過街心,腰間的銅印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茶棚下歇腳的老漢們看到他們立刻噤了聲——都知道這是來催春耕的。
風里飄著新翻泥土的芬芳,混著遠處灶膛里燒干草的焦香。城隍廟前的空地上,幾個總角小兒正用柳枝抽打著旋轉的陀螺,清脆的笑聲驚飛了屋檐下的一對燕子。
日頭漸高,官道上的車轍印里積著昨夜的雨水,映出片片藍天。運肥的牛車吱呀呀走過,趕車的老漢哼著小調,鞭梢上纏著剛開的野杏花。
林尋看著這濃厚的煙火氣息,止不住感嘆,“沒想到,連這小縣的百姓都過得如此安穩和樂,圣人果真不輸秦皇漢武。”
明微挺直了腰板,頗為驕傲,“這里雖不比你們那繁華,可百姓們都在做著自己想做的事,日子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這也是我為什么愿意幫你的原因,我希望他們可以永遠守住這份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