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任何意外的,劉昀這位潛在的內(nèi)嫂,很果斷回絕了這個提議。
“不可?!?
沈蘭氏道,“都已能拿出五十五貫,回去后再湊湊,湊不出來嗎?”
劉昀道:“沈夫人,在下此番到京,全靠叔父從上到下打點,也不能讓叔父沒了養(yǎng)老錢不是?做子侄的,也得體諒老人?!?
就是要讓你覺得,這五貫我們是能拿出來的,只是得砸鍋賣鐵。
宋娘笑著道:“劉家官人乃是一位孝子?!?
沈蘭氏眼神中帶著幾分奚落。
大有一種“你給一個閹人當什么孝子”的不屑。
“既如此?!眲㈥赖?,“事情先談到這里,在下回去后找叔父做一番商議?”
這就談不下去了,劉昀也樂得趕緊離開。
正好順帶再去領(lǐng)略當下的人文風俗。
“且慢?!鄙蛱m氏道。
劉昀本都已經(jīng)站起身來,聞言側(cè)目看去,道:“還有余地?”
沈蘭氏道:“其實,外子還有一妹,年長小妹兩歲,如今也不過十八,若是劉公子有意的話,可娶了她。聘禮上,不過四十貫,且陪嫁嫁妝,我家會更豐厚一些。”
“嗯?”劉昀望著一旁的宋娘。
沈諭馬上補充道:“要真有誠意的話,三十貫也不是不能商量?!?
宋娘一臉無語之色道:“提前也沒講過啊。”
劉昀笑道:“沈夫人,敢問一句,同是沈家女,為何有如此的差距?僅僅因為這位小姐年長兩歲?再或是……有何隱疾?”
沈諭臉色不悅道:“說誰有隱疾呢?我這二妹好得很,才貌人品那也是非常出眾的。只是先前許配了個人家,還沒嫁過去,那短命鬼一命嗚呼了?!?
“你!”
沈蘭氏怒視丈夫。
我這還在跟人談生意,你在旁打岔就算了,怎么還自曝家丑,嘴跟禿嚕瓢一樣一股腦全說出來?
沈諭也發(fā)現(xiàn)自己失言,隨即把頭擰向一邊,繼續(xù)裝啞。
劉昀心說原來如此。
難怪先前說少了六十貫不談,今天突然又相約談及婚事,竟是不急著賣自家小女兒,要趁機把沒人要的姐姐半賣半送給推出去?
劉昀道:“四十貫聘禮,話說并不高。但這一女怎嫁二夫?”
沈蘭氏回敬道:“劉公子,誰也別嫌棄誰,這小姑子雖曾許配人家,但也未曾出閣。您莫非是有何偏見?話說,我河間府人杰地靈,如今母儀天下的皇后也是出自河間?!?
言外之意,人家張皇后都是一女配二夫,人家當皇帝的都沒嫌棄,還視若珍寶,你個太監(jiān)的過繼子有何資格挑挑揀揀?
宋娘在旁嘀咕道:“就算還沒嫁過去,那也算克夫啊,這也太……”
沈蘭氏道:“我說這位嬸子,話別說那么難聽,什么克夫?我們還沒挑這邊的理。聽說這位劉公子,本來也不姓劉,只是他在宮里做執(zhí)事的叔父得勢,全家上下都改了姓。我們還正想呢,這以后出生的孩子到底姓什么?說出去,臉上就很有光彩嗎?”
沈諭一聽,趕緊道:“夫人,咱消消氣,別傷和氣。劉公子,內(nèi)子并不是那意思?!?
劉昀臉上卻一點怒氣都沒有,只是在那笑。
宋娘倒是氣得不輕。
劉昀道:“要不這樣,在下回去后,找自家叔父好好商議,畢竟這婚事也不急于一時?”
沈蘭氏一副高傲姿態(tài)道:“那可得趕緊的了,我沈家可不是什么小門小戶,想與我們結(jié)親的人能從城北排到城南。”
“是?!眲㈥赖?,“書香門第的小姐,自然有很多人想迎娶。先確定一下,是說這位三小姐下聘的聘禮是六十貫,而二小姐是三十貫,對吧?”
沈蘭氏道:“不是三十,是四十。我們對與劉氏聯(lián)姻,也抱有期許,就請劉公子好好考慮。過了這村,沒這店?!?
……
……
這次面談,算不歡而散。
等走出崇教坊后,宋娘已經(jīng)忍不住開罵:“豈有此理!劉家官人,妾身提前可真不知情,要知是這般情景,怎也不會帶您來的。怪不得連那小商小販都說他沈家人不厚道?!?
劉昀笑道:“沒什么,買賣不成仁義在。再說了,婚姻大事,總不能強買強賣吧?”
“啊?”
宋娘也是一怔。
劉家公子莫非是給氣糊涂了?
到現(xiàn)在還笑得出來?
“宋娘,你看時候也不早了,我這邊還有點事,咱就此作別?”劉昀道。
“哦,是,是?!彼文锏?,“妾身也該走了。不過得提醒您一句,這五十五貫,的確是……”
“我知道?!眲㈥佬Φ?,“我只是給他們打個樣兒,告訴他們我出得起五十五貫,以后他們家再想嫁女兒,那少于五十五貫的,還會考慮嗎?這沈家小姐再想嫁出去,不太容易啊。畢竟天子腳下的冤大頭也沒那么多,有幾個出手會像我這么大方呢?”
“……”宋娘瞬間感覺是被定住。
心說感情在這等著呢?
你夠狠。
……
……
劉昀帶著老李,往東四方向徑直而去,周圍熱鬧的街景,也讓劉昀耳目一新。
“二公子,不娶沈家小姐是吧?”老李到現(xiàn)在還沒整明白。
劉昀道:“當然不娶,只是叔父著急讓我成婚,我自己又不急。”
“可是您也老大不小的?!崩侠畹?,“家里上下,都替您著急呢。”
“哎呀,這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豆腐?”
老李一臉疑惑。
劉昀則無暇解釋。
難道告訴老李,再過不到一個月,當今皇帝就可能會駕崩,太子就會上位,而作為東宮出身的太監(jiān)劉瑾地位會水漲船高,而他這個侄子也會在成為未婚人士中的香餑餑?
“老李,對面是戲園子嗎?我看很多人進出,隱約有樂曲聲?!眲㈥赖?。
“小的不知?!崩侠铒@然也沒去過什么高檔消費場所,“二公子,您怎會問這個?”
劉昀道:“聽說叔父對此有涉獵,有時候還會唱兩句,這不我也想去見識見識?”
老李道:“可莫要玩物喪志。”
“無妨?!眲㈥佬Φ?,“只是見識,學又學不來,掏幾文錢,咱過去瞅瞅?!?
這會的劉昀也不能告訴老李,這算是提前考察市場。
將來想利用劉瑾這層關(guān)系,跟朱厚照取得聯(lián)系,那也得有點投其所好的玩意。
上來就整京劇、現(xiàn)代戲的,未免跟時代脫節(jié),一味標新立異未必會吸引朱厚照的興致。
既來之,就得先入鄉(xiāng)隨俗,這才能與時俱進做改進。
……
……
皇宮內(nèi),臨近日落。
劉瑾終于是從浣衣局回來,他所帶的人,一個個都是滿頭大汗,旁邊還擺放著不少的換洗衣物和被褥等。
“劉公公!您可算回來了!”張永見到劉瑾,如熱鍋上螞蟻。
劉瑾心下一沉,道:“太子又被考校?”
“比這可嚴重多了。”
張永湊過去,在他耳邊道,“今日陛下不知為何,突然造訪文華殿,當場就把太子夾在書中的冊子給拿走。”
“與此同時,司禮監(jiān)的蕭公公還帶人突襲了端敬殿,把太子放在這邊的那批話本,也都給起了!太子被罰禁足,到現(xiàn)在都尚未回來。未來幾日,太子怕是哪都去不了!”
“???”
劉瑾一聽,手上提著的太子的新衣瞬間落地。
他面如死灰道:“怪不得今日會安排讓我去浣衣局,這是將我支走,暗地里要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