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

沈墨站在警戒線外，雨水順著他的眉骨滑落，在棱角分明的下頜線上停留片刻，最終砸在那塊看似普通的手表上。表盤上的編號在雨水中若隱若現——那是三年前那場行動的編號，也是他永遠無法擺脫的夢魘。

“隊長。“林夏撐著一把黑傘走過來，齊肩的黑發被雨水打濕了幾縷，珍珠發卡在雨夜里泛著微弱的光。她不動聲色地把傘往沈墨那邊傾斜，“技術科的人已經到了?！?

沈墨點點頭，目光越過警戒線。案發現場是一棟老舊的居民樓，墻皮剝落，樓道里彌漫著潮濕的霉味。三樓的窗戶大開著，雨水拍打著窗簾，像是一雙無形的手在撕扯著什么。

“死者是兩名。“林夏翻開筆記本，“初步判斷死亡時間在昨晚十點到十二點之間。男性死者叫章熊風，36歲，本地人；女性死者叫楊曉雪，32歲，是張大勇的妻子?！?

沈墨瞇起眼睛：“張大勇？“

“對，就是那個在建筑工地干活的農民工。鄰居說昨晚聽見他們夫妻吵架，后來就再沒見過楊曉雪出門?！傲窒念D了頓，“有意思的是，章熊風和楊曉雪...關系不一般?！?

沈墨冷笑一聲：“情殺？“

“很有可能。“林夏合上筆記本，“不過...“

她的話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一個扎著俏皮馬尾的女生小跑過來，短發被雨水打濕后微微卷曲，像只落湯雞。

“沈隊！“方清氣喘吁吁地遞過一個平板，“我查了死者的通話記錄，楊曉雪最后一通電話是打給張大勇的，通話時長...三分鐘。“

沈墨接過平板，手指在屏幕上滑動。方清趁機偷偷打量他的側臉，雨水順著他的脖頸滑進衣領，她突然覺得喉嚨發干。

“通話內容呢？“沈墨頭也不抬地問。

方清回過神，有些慌亂：“還、還在恢復中。不過...“她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我黑進了小區的監控系統，發現張大勇昨晚十一點零七分進入小區，十二點三十五分離開?！?

沈墨終于抬起頭，銳利的目光讓方清心跳加速：“干得不錯?！?

方清的臉“騰“地紅了，她手忙腳亂地從背包里掏出一個保溫杯：“那個...我煮了咖啡，加了雙份糖...“

林夏不動聲色地接過保溫杯：“謝謝，不過現在不是喝咖啡的時候?！八D向沈墨，“要上去看看嗎？“

沈墨把平板還給方清，大步走向樓道。林夏緊隨其后，留下方清站在原地，懊惱地跺了跺腳。

三樓的門虛掩著，血腥味混合著雨水的氣息撲面而來。沈墨戴上手套，輕輕推開門。

客廳里一片狼藉。茶幾翻倒，玻璃碎片散落一地，墻上濺滿了暗紅色的血跡。男性死者仰面倒在沙發旁，胸口插著一把水果刀；女性死者則蜷縮在墻角，脖子上有明顯的勒痕。

“真狠啊?！瓣悗r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這個體格健壯的男人蹲下身，仔細檢查男性死者的傷口，“一刀斃命，干凈利落。不像第一次殺人?！?

秦雪站在他身旁，淺色襯衫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干凈。她沒說話，只是靜靜觀察著現場，目光在每一個細節上停留。

“你怎么看？“沈墨問她。

秦雪輕輕搖頭：“憤怒，但不是失控的憤怒。“她指向女性死者的位置，“兇手先殺了她，然后等章熊風進門...這是一場有計劃的復仇?！?

沈墨走到窗邊，雨水拍打在他的臉上。透過雨幕，他看見樓下停著一輛警車，車燈在雨夜里劃出一道道模糊的光線。三年前的那個雨夜突然浮現在眼前——同樣的大雨，同樣的警笛聲，還有搭檔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沈隊？“林夏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發現什么了嗎？“

沈墨搖搖頭，轉身走向臥室。床頭柜上擺著一個相框，照片里的楊曉雪笑靨如花，身邊的張大勇憨厚地摟著她的肩膀。沈墨拿起相框，發現背面用圓珠筆寫著一行小字：永遠愛你。

永遠？沈墨冷笑一聲。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東西是永遠的。愛情會變質，誓言會破碎，就連生命也會在某個雨夜戛然而止。

“找到兇器了嗎？“他問。

林夏搖頭：“除了插在章熊風身上的那把刀，沒發現其他兇器。不過...“她拉開衣柜，“張大勇的衣服少了幾件，還有這個?！?

那是一個破舊的錢包，里面除了幾張零錢，還有一張楊曉雪的照片。照片背面寫著：給我最愛的老婆。

沈墨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雨聲漸大，仿佛在嘲笑這個荒誕的世界——一個深愛妻子的男人，最終用雙手結束了妻子的生命。

“發布通緝令?！吧蚰K于開口，聲音冷得像冰，“我要在24小時內見到張大勇?！?

林夏點點頭，轉身去安排。沈墨站在原地，雨水從窗外飄進來，打濕了他的肩膀。他突然想起方清說的那句話：通話時長三分鐘。

三分鐘能說什么？是最后的告別，還是憤怒的控訴？又或者...是一個老實人終于崩潰的瞬間？

沈墨摸了摸手腕上的表。三年前的那個行動，也是在三分鐘內徹底失控的。有時候，三分鐘就足以改變一切。

雨還在下。

現場的血腥味還沒散盡，沈墨蹲在尸體旁邊，指尖輕輕掠過地板上的血跡。他的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死者楊曉雪，28歲，致命傷在頸部，一刀斃命。“林夏站在他身后，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清晰得像冰錐，“死亡時間大約在昨晚10點到12點之間?！?

沈墨沒說話，只是盯著死者脖子上那道猙獰的傷口。刀口整齊得過分，像是被什么精密儀器切割過一樣。

“老沈，“陳巖從廚房探出頭來，手里拎著個塑料袋，“找到兇器了，菜刀，就扔在水槽里?！?

沈墨站起身，黑色風衣下擺掃過血跡。他走到廚房，盯著那把沾滿血的菜刀看了幾秒，突然笑了：“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方清從電腦前抬起頭，她正忙著調取小區的監控錄像。

“刀口?！吧蚰噶酥甘w，又指了指菜刀，“傷口整齊得像外科手術，但這把刀...“他用戴著手套的手指輕輕撥弄刀刃，“鈍得能當鋸子用?！?

林夏走過來，目光在沈墨和菜刀之間來回掃視：“你是說...“

“不是這把刀?！吧蚰孪鹉z手套，“兇手要么換了兇器，要么...“他環顧四周，“這房子里還有第二個人?！?

方清的電腦突然發出提示音：“監控調出來了！昨晚10點47分，有個男人從單元門跑出去，看身形像是張大勇?！?

“張大勇？“秦雪翻著資料，“死者的丈夫，在建筑工地打工。鄰居說他最近發現妻子出軌，鬧得很兇?！?

沈墨走到窗前，望著樓下忙碌的現場。他的手表在陽光下反射出一道冷光：“查查這個張大勇。還有...“他轉頭看向方清，“把小區所有出入口的監控都調出來，看看有沒有人帶著可疑物品離開?！?

林夏走到沈墨身邊，遞給他一杯咖啡：“加了雙份糖，你喜歡的?！?

沈墨接過杯子，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林夏立刻縮回手，耳尖微微發紅。

“謝謝?！吧蚰蛄艘豢?，眉頭舒展了些，“方清，查到什么了？“

方清撇撇嘴：“沈隊你眼里就只有案子?！暗€是快速敲擊鍵盤，“張大勇的工友說，他昨天請假了，理由是妻子生病需要照顧。但醫院那邊沒有楊曉雪的就診記錄?！?

陳巖和秦雪從臥室走出來，秦雪手里拿著一個相框：“找到這個，楊曉雪和另一個男人的合影，看日期是上個月拍的?！?

沈墨接過相框，照片上的男人摟著楊曉雪的腰，笑得一臉得意。他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幾秒，突然說：“查查這個人。“

“已經查了，“方清頭也不抬地說，“章熊風，38歲，做建材生意的。巧的是...“她轉過電腦屏幕，“他今天早上被報失蹤了?！?

沈墨的瞳孔微微收縮。他放下咖啡杯，杯底在桌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通知所有人，重點排查張大勇和章熊風的關系。還有...“他看向林夏，“申請搜查令，我要查章熊風的家和辦公室。“

林夏點點頭，掏出手機走到一旁。沈墨走到尸體旁，再次蹲下。陽光從窗外照進來，落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

“老沈，“陳巖走過來蹲在他旁邊，“你覺得是情殺？“

沈墨沒回答，只是輕輕掀開蓋在尸體上的白布一角。楊曉雪的手腕上有一道淺淺的勒痕，像是被什么細繩綁過。

“不全是?！吧蚰吐曊f，“仇恨、憤怒、還有...“他的手指懸在勒痕上方，“控制欲?！?

方清突然驚呼一聲：“找到了！章熊風的車還停在他公司樓下，但他人不見了。更詭異的是...“她放大監控畫面，“昨晚11點半，張大勇出現在章熊風公司附近的監控里！“

沈墨站起身，黑色風衣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走吧，去章熊風的公司看看。“

林夏快步跟上：“搜查令批下來了?！?

沈墨點點頭，大步走向門口。在踏出門檻的瞬間，他回頭看了眼這個充滿血腥味的房間，眼神深得像口古井。

“沈隊，“方清小跑著追上來，遞給他一個U盤，“公司平面圖和員工資料都在里面了?！?

沈墨接過U盤，順手揉了揉她的短發：“干得好?！?

方清的臉立刻紅了，站在原地傻笑了兩秒才想起要跟上隊伍。秦雪走在最后，看了眼還在傻笑的方清，無奈地搖搖頭。

警車駛離小區時，沈墨透過車窗看著后視鏡里逐漸遠去的案發現場。手表表盤在陽光下閃過一道冷光，表帶內側刻著的那串編號若隱若現——那是三年前那場失敗行動留下的唯一紀念。

華陽市公安局刑偵隊的辦公室里，空調呼呼地吹著冷風，卻吹不散那股子壓抑的氣氛。沈墨站在白板前，修長的手指間夾著一支黑色馬克筆，在白板上寫下幾個關鍵線索。他的襯衫袖口挽到手肘處，露出結實的小臂，那塊看似普通的手表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死者楊曉雪，28歲，生前是華陽百貨的售貨員。“沈墨的聲音低沉而冷靜，“死亡時間約在昨晚8點到10點之間，死因是機械性窒息，脖子上有明顯的勒痕。“

林夏站在他身側，手里拿著筆記本，時不時補充幾句。她的黑發別在耳后，露出小巧的珍珠發卡，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她看向沈墨的側臉時，眼神里藏著不易察覺的溫柔。

“死者生前私生活混亂?！傲窒姆_一頁資料，“根據鄰居反映，她經常帶不同的男人回家。“

技術科的門突然被推開，方清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手里舉著一個U盤?！吧蜿牐　八劬α辆ЬУ模拔也榈剿勒呤謾C的通話記錄了！“

沈墨轉過身，眉頭微蹙。方清今天扎了個俏皮的馬尾，發梢還帶著微微的卷曲，看起來像個大學生。她三步并作兩步跑到沈墨面前，差點撞上他。

“小心點?！吧蚰焓址隽怂幌拢⒖逃质栈厥?，像是被燙到一樣。

方清吐了吐舌頭，把U盤插進電腦?！白蛲?點45分，死者接到了一個電話，通話時長3分鐘。號碼登記人是...“她敲了幾下鍵盤，“張大勇，死者的丈夫?！?

辦公室里突然安靜下來。沈墨的眼神變得銳利，像是一把出鞘的刀。

“張大勇現在在哪？“他問道，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陳巖從角落里站起來，這個身材健碩的緝毒警一直安靜地聽著。他身上的T恤繃在肌肉上，手臂上還有一道新鮮的傷痕?！拔覄偛檫^，張大勇是華陽建筑工地的工人，今早沒去上班?！?

秦雪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她今天穿了件米色襯衫，襯得膚色越發白皙?！皬姆缸镄睦韺W角度看，“她的聲音冷靜而專業，“丈夫發現妻子出軌后，情緒失控殺人的案例很常見?！?

沈墨走到窗前，望著外面華陽市的夜景。霓虹燈在雨后的街道上折射出迷離的光彩，像是一張巨大的網。三年前那次失敗的行動又浮現在眼前，搭檔倒在血泊中的畫面揮之不去。他下意識摸了摸手腕上的表。

“查張大勇的所有信息，“沈墨轉過身，眼神已經恢復了冷靜，“家庭背景、經濟狀況、最近的行蹤。林夏，你帶人去他工作的工地走訪。方清，繼續查死者的通訊記錄，看看還有沒有其他可疑聯系人。“

林夏點點頭，合上筆記本。她注意到沈墨又摸那塊表了——這是他壓力大時的小動作。她想說點什么，最終還是沉默地跟著其他人出去了。

方清留在最后，從包里掏出一個小紙袋?！吧蜿?，“她笑得眼睛彎成月牙，“我買了城西那家店的肉松面包，聽說你早上沒吃早飯?！?

沈墨愣了一下，接過紙袋?！爸x謝，不過下次別這樣了?！八恼Z氣依然公事公辦，但眉頭舒展了一些。

方清撇撇嘴，蹦蹦跳跳地出去了，馬尾辮在腦后一甩一甩的。

辦公室里只剩下沈墨一個人。他打開紙袋，面包還熱著，香氣撲面而來。他咬了一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拿起電話撥了個號碼。

“陳巖，“他對著電話說，“查一下張大勇老家的情況。我總覺得這案子沒那么簡單?！?

電話那頭傳來陳巖低沉的聲音：“已經在查了。對了，秦雪說想看看現場照片，她感覺兇手的手法有些...刻意。“

沈墨瞇起眼睛。秦雪的直覺一向很準。他三兩口吃完面包，拿起外套往外走?！案嬖V她，半小時后會議室見。“

走廊的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沈墨的腳步很輕，卻帶著一種獵豹般的警覺。手表在他手腕上滴答作響，像是某種倒計時。

張大勇。他在心里默念這個名字。一個老實巴交的建筑工人，為什么會突然殺死自己的妻子？是積怨爆發，還是另有隱情？

沈墨推開會議室的門，里面秦雪已經在等他了。她面前攤開著現場照片，眉頭緊鎖。

“沈隊，“她抬起頭，眼神銳利，“你看這個勒痕的角度，兇手是從背后下手的。但根據死者倒地的姿勢，她當時應該是面對著兇手的。“

沈墨走到她身邊，俯身查看照片。兩人的距離近得能聞到對方身上的氣息——他身上是淡淡的薄荷味，她身上則飄著若有若無的茉莉香。

“你的意思是...“

“兇手可能故意制造了假象?！扒匮┑穆曇艉茌p，卻像一把刀劃開迷霧，“讓我們以為是一時沖動的犯罪，實際上...可能是精心策劃的謀殺?！?

窗外，華陽市的夜色更深了。沈墨望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突然覺得這個案子像是一張精心編織的網，而他們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覺中走進了網中央。

雨后的華陽市公安局刑偵隊辦公室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霉味，混合著速溶咖啡的廉價香氣。沈墨站在白板前，修長的手指間夾著一支紅色馬克筆，在“張大勇“三個字上畫了個圈。他的襯衫袖口微微卷起，露出那塊刻著編號的手表，秒針走動的聲音在安靜的辦公室里格外清晰。

“這個農民工不簡單啊?！傲窒恼驹谒韨?，珍珠發卡在日光燈下泛著柔和的光。她遞過一份尸檢報告，指尖不經意地擦過沈墨的手背，又迅速收回。“楊曉雪和章熊風的死亡時間相差不到兩小時，但現場卻相隔十五公里?！?

沈墨皺了皺眉，目光掃過報告上的數據。他的睫毛在燈光下投下一片陰影，遮住了眼底的疲憊?！皟商幀F場都找到了張大勇的指紋和腳印，太干凈了，干凈得像是故意留下的?！?

“老大！“辦公室門被猛地推開，方清抱著一臺筆記本電腦風風火火地闖進來，短發因為奔跑而微微翹起。她故意擠到沈墨和林夏之間，把電腦屏幕轉向沈墨?！拔也榱藦埓笥碌耐ㄓ嵱涗洠赴l前三天，他給一個陌生號碼打了十七通電話。“

沈墨俯身查看，方清趁機湊近了些，洗發水的柑橘香氣若有若無地飄過來。林夏不動聲色地往后退了半步，指甲卻掐進了掌心。

“這個號碼...“沈墨瞇起眼睛，“查得到機主嗎？“

方清得意地晃了晃腦袋：“當然！不過...“她故意拖長音調，“得請我喝咖啡才行?！?

“方清?！吧蚰穆曇衾淞讼聛?，像一把出鞘的刀。方清立刻蔫了，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打：“是楊曉雪前男友，叫李志強，現在在城西開修車廠。“

陳巖從門外走進來，制服上還帶著雨水的氣息。他遞給秦雪一杯熱茶，后者接過時兩人的手指短暫相觸，秦雪耳尖微微泛紅。“我剛從張大勇的工地回來，“陳巖的聲音低沉有力，“工友說他最近經常請假，說是老婆生病要照顧。“

“撒謊?！扒匮┩蝗婚_口，聲音像冰涼的泉水，“楊曉雪的社交賬號顯示，那段時間她幾乎每天都在發和章熊風約會的照片。“她推了推眼鏡，“而且...張大勇知道?！?

沈墨猛地轉身，白板上的照片被帶起的風吹得輕輕晃動。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你怎么確定他知道？“

秦雪不慌不忙地調出手機相冊：“這是我從楊曉雪閨蜜那里要來的截圖。張大勇在每條動態下都點了贊，還評論'玩得開心'?！八ｎD了一下，“這種反常的平靜，往往預示著暴風雨?！?

辦公室陷入短暫的沉默。窗外的雨又下了起來，敲打著玻璃，像無數細小的手指在叩門。

沈墨突然抓起外套：“去修車廠。林夏跟我走，方清繼續查通話記錄，陳巖和秦雪去張大勇老家看看?！?

方清撅起嘴：“又把我扔辦公室...“但沈墨已經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林夏快步跟上，臨走前回頭看了方清一眼，眼神復雜。

警車在雨中穿行，雨刷器有節奏地擺動。林夏坐在副駕駛，偷偷看著沈墨緊繃的側臉?！澳闳鞗]好好睡覺了。“她輕聲說，“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沈墨搖頭，手指在方向盤上收緊：“三年前那個案子，如果我再快一點...“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林夏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她知道沈墨說的是什么——那次失敗的緝毒行動，他的搭檔為掩護他而重傷癱瘓。從那以后，沈墨就像給自己套上了一層枷鎖，破案成了他唯一的救贖。

“那不是你的錯?！傲窒牡穆曇艉茌p，卻異常堅定，“而且這次不一樣，張大勇跑不掉的?！?

沈墨沒有回答，但車速慢了下來。雨幕中，城西修車廠的霓虹燈牌忽明忽暗，像一只充血的眼睛。

修車廠里彌漫著機油和金屬的味道。李志強是個精瘦的男人，看到警察時眼神閃爍。“張大勇？“他擦著手上的油污，“他是來找過我，問楊曉雪的事...但那是好幾天前了?！?

沈墨注意到工作臺下方有一塊新鮮的擦痕：“最近修過什么車？“

“就...普通的保養?！袄钪緩姷暮斫Y滾動了一下。

林夏蹲下身，從工具箱縫隙里撿起一張被油污浸染的紙條：“這是...貨運單？“

李志強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沈墨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張大勇在哪？“

“我不知道！他就讓我幫忙準備一輛車和一些...工具?！袄钪緩姃暝八f要回老家收莊稼！“

沈墨松開手，掏出手機：“方清，查一下張大勇老家的地址。陳巖，你們到哪了？“

電話那頭傳來陳巖急促的呼吸聲：“我們在他老家，但鄰居說他根本沒回來。不過...“背景音里傳來秦雪冷靜的聲音，“我們在衣柜后面發現了一個暗格，里面全是楊曉雪和不同男人的親密照，每張照片背面都寫著日期和地點?！?

沈墨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突然明白了什么，轉身就往警車跑去：“不是情殺...是預謀！林夏，聯系總部請求支援，張大勇的下一個目標不是別人——“

雨越下越大，幾乎模糊了視線。沈墨的手表在黑暗中發出微弱的熒光，倒計時已經開始。

雨滴敲打著窗戶，像無數細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急切地敲擊。沈墨站在技術科的門口，黑色風衣上還帶著雨水的痕跡。他抬手看了看那塊特殊的手表——表面已經有些磨損，但指針依然精準地走著。

“沈隊，你來了?！胺角鍙碾娔X屏幕前抬起頭，短發因為靜電微微翹起。她眼睛一亮，立刻從抽屜里拿出一個保溫杯，“剛泡的咖啡，加了點肉桂粉，你喜歡的。“

沈墨接過杯子，溫熱透過杯壁傳遞到掌心。他抿了一口，眉頭微蹙，“太甜了?！?

“啊？“方清的笑容僵在臉上，“我明明記得...“

“他從來不加糖?！傲窒牟恢螘r出現在門口，手里拿著一份文件。她今天別著那枚珍珠發卡，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現場提取的DNA比對結果出來了，和嫌疑人張大勇完全吻合。“

沈墨放下咖啡杯，接過文件。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林夏的手，兩人都像觸電般縮了一下。方清看著這一幕，咬了咬下唇。

“陳巖那邊有消息嗎？“沈墨翻著報告，頭也不抬地問。

“他剛發來消息?！扒匮┑穆曇魪淖呃葌鱽?，她今天穿了件米色風衣，襯得膚色更加白皙?！皬埓笥碌墓び颜f，他最近情緒很不穩定，經常一個人喝悶酒?！?

陳巖跟在秦雪身后，身上的黑色T恤被雨水打濕了一片。他遞給沈墨一個塑料袋，“在張大勇的工棚里找到的，他妻子的日記本?！?

沈墨接過塑料袋，透明薄膜下是一本粉色封面的筆記本，邊角已經卷曲。他小心翼翼地翻開第一頁，娟秀的字跡映入眼簾：

“今天又見到他了，那雙眼睛像是要把我吸進去...“

“看來我們的受害人并不像表面那么無辜?！扒匮┹p聲說，她的目光掃過日記內容，專業而冷靜。“典型的自戀型人格特征，需要不斷通過征服異性來確認自我價值?！?

林夏湊近看了看，“這里提到一個'章'，會不會就是另一個死者章熊風？“

沈墨突然合上日記本，動作有些粗暴?！胺角?，查一下楊曉雪和章熊風的所有通訊記錄。“

“已經在查了?！胺角宓氖种冈阪I盤上飛舞，屏幕上數據流飛速滾動。“他們的通話記錄很頻繁，而且...等等?！八穆曇敉蝗蛔兊霉殴?，“這些短信...“

屏幕上顯示出一連串露骨的對話，時間跨度長達半年。最后一條是案發前一天晚上，楊曉雪發給章熊風的：“明天老地方見，我老公上夜班?！?

辦公室里一片寂靜。雨聲顯得更加清晰。

“所以是情殺?！瓣悗r打破了沉默，他下意識地看向秦雪，后者正專注地盯著屏幕，睫毛在臉上投下細小的陰影。

沈墨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表表面，“動機很明顯，但手法...“他轉向秦雪，“你怎么看嫌疑人的心理狀態？“

秦雪微微蹙眉，“根據工友的描述，張大勇性格內向，長期壓抑。妻子出軌可能是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但...“她停頓了一下，“這種類型的兇手通常會表現出極度的憤怒，而現場卻異常...冷靜?！?

林夏突然說：“會不會是預謀殺人？他等這個機會已經很久了?！?

沈墨的目光在兩位女性之間游移了一瞬。方清注意到這個細節，手指攥緊了鼠標。

“我需要再看一遍現場照片?！吧蚰f。

林夏立刻調出平板電腦，熟練地劃動著屏幕。她的發絲垂下來，幾乎要碰到沈墨的肩膀。方清突然站起來，“我去拿現場物證報告！“聲音比平時高了幾度。

走廊里，方清靠在墻上深呼吸。她掏出手機，相冊里存著一張偷拍的沈墨側臉。屏幕的光映在她臉上，顯得格外蒼白。

“你還好嗎？“陳巖的聲音嚇了她一跳。

“沒、沒事?！胺角寤琶︽i屏，“只是...這個案子有點壓抑。“

陳巖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秦雪說，當一個人過分關注另一個人時，往往會忽略最重要的線索。“

方清的臉刷地紅了，“我才沒有...“

“我什么都沒說?！瓣悗r聳聳肩，轉身要走，又停住腳步，“對了，沈墨那塊手表，你知道來歷嗎？“

方清搖頭，“他從不讓人碰?！?

“三年前那次行動，他搭檔送他的。“陳巖壓低聲音，“據說編號是他們小隊的暗號。從那以后，他就再也沒摘下來過?！?

辦公室里，沈墨正對著照片出神。林夏悄悄遞給他一杯茶，“菊花茶，降火的?！?

沈墨接過，熱氣氤氳中，他仿佛又看見那個雨夜，搭檔倒在自己面前的血泊中。手表上的編號在閃電下格外刺眼——那是他們最后一次行動的代號。

“沈墨？“林夏輕聲喚他。

他猛地回神，茶水灑了一些在文件上。“抱歉。“他匆忙擦拭，卻不小心碰倒了咖啡杯。褐色的液體漫過桌面，浸濕了日記本的一角。

“沒關系?！傲窒难杆贀尵任募?，手指被咖啡燙到也渾然不覺。她看著沈墨緊繃的側臉，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

窗外，雨越下越大。城市的霓虹在雨幕中扭曲變形，像一場模糊不清的夢境。某個角落里，張大勇正蜷縮在一間廢棄的倉庫里，手里攥著一張全家福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笑靨如花，而他的眼淚正一滴滴落在玻璃相框上。

情之一字，最是傷人。

夜色如墨，華陽市的霓虹在雨幕中暈染開來，像是被打翻的調色盤。沈墨站在天橋下，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滴落，那雙銳利的眼睛卻始終盯著對面那家破舊的網吧。那塊刻著特殊編號的手表在路燈下泛著冷光，秒針走動的聲音在他耳中格外清晰。

“沈隊，技術科那邊有消息了?！傲窒膿沃鴤阕哌^來，珍珠發卡在雨夜里閃著微光。她不動聲色地將傘往沈墨那邊傾斜，自己的半邊肩膀卻被雨水打濕。

沈墨接過平板，屏幕上顯示著張大勇最后出現的地點——就是眼前這家“極速網吧“。監控畫面里，那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工佝僂著背，眼神卻異常兇狠。

“有意思?！吧蚰旖浅冻鲆粋€冷笑，“一個連智能手機都不會用的農民工，會來這種地方？“

“我查過了，這家網吧后門連著城中村，四通八達。“林夏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而且...他妻子楊曉雪生前經常在這里見網友?！?

沈墨的手指在平板上劃動，突然停在一張照片上。那是楊曉雪和章熊風的親密合照，拍攝地點正是網吧對面的小旅館。照片里的女人笑得嫵媚，絲毫看不出這是個有夫之婦。

“沈隊！“方清的聲音從耳機里傳來，帶著電子設備特有的電流聲，“我黑進了網吧的監控系統，發現張大勇用的那臺電腦登錄過一個加密聊天室?！?

沈墨瞇起眼睛：“能破解嗎？“

“已經在做了。“方清的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給我三分鐘...不，兩分鐘就好！“

耳機里傳來噼里啪啦的鍵盤聲。沈墨能想象那個短發女孩坐在技術科里，眼睛緊盯著屏幕的樣子。她總是這樣，每次能幫上他的忙就高興得像只偷到魚的小貓。

“搞定了！“方清突然喊道，“聊天記錄顯示，張大勇在找私家偵探調查他妻子。而且...天啊，他早就知道楊曉雪和章熊風的事了！“

沈墨的眼神驟然變冷。他轉身走向網吧，黑色風衣在雨中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林夏小跑著跟上，卻聽見他說：“通知陳巖和秦雪，封鎖城中村所有出口?！?

網吧里煙霧繚繞，劣質香煙的味道混合著泡面的氣味。沈墨徑直走向最角落的那臺機器，鍵盤上還留著幾滴已經干涸的血跡。

“他在這里坐了一整晚。“林夏檢查著電腦，“瀏覽記錄全是...怎么報復出軌妻子的方法。“

沈墨蹲下身，從機箱后面摸出一個塑料袋。里面是一把沾血的匕首，還有一張被撕碎又粘好的結婚照。

“他來過這里兩次?！吧蚰穆曇衾涞孟癖?，“第一次是查證據，第二次...是殺人后回來銷毀證據?！?

耳機里突然傳來陳巖急促的聲音：“沈隊，發現目標！城中村東側廢棄工廠，他挾持了一個人質！“

沈墨轉身就往外跑，林夏緊隨其后。雨水打在臉上生疼，但他的腳步沒有絲毫遲疑。三年前那次失敗的抓捕行動在腦海中閃過，搭檔倒在血泊中的畫面像刀子一樣扎在心上。

這次，絕不會再失手。

廢棄工廠里，張大勇縮在角落，手里的刀抵在一個年輕女孩的脖子上。女孩嚇得直發抖，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別過來！“張大勇歇斯底里地喊著，“都是她逼我的！她該死！章熊風也該死！“

沈墨慢慢靠近，右手按在配槍上：“張大勇，放下刀。你妻子的事，我們可以談?！?

“談什么談！“張大勇的眼里布滿血絲，“你們這些城里人懂什么？我在工地累死累活，她卻在外面勾三搭四！“

秦雪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側門，她冷靜地觀察著張大勇的表情，對陳巖比了個手勢。陳巖會意，悄悄繞到另一側。

“我理解你的感受?！吧蚰穆曇敉蝗蝗岷拖聛?，“但傷害無辜的人解決不了問題?！?

張大勇的手微微發抖：“無辜？這婊子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我看見她和那些男人...“

就在這時，秦雪突然開口：“你女兒知道這件事嗎？“

張大勇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趁這個空隙，陳巖一個箭步沖上去，精準地擊中他持刀的手腕。女孩尖叫著跑開，林夏立刻上前護住她。

沈墨上前按住張大勇，給他戴上手銬。這個曾經老實巴交的男人此刻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女兒...她才八歲啊...“張大勇的聲音支離破碎，“現在她既沒媽媽，也沒爸爸了...“

雨水順著廠房的破洞滴落，在地上匯成小小的水洼。沈墨看著這個被憤怒和痛苦摧毀的男人，突然想起了那塊永遠停在某個時刻的手表。

有些傷痛，永遠無法愈合。就像有些錯誤，一旦犯下就無法挽回。

回警局的路上，林夏遞給沈墨一杯熱咖啡。他接過時，注意到她手指上被雨水泡得發白的傷口。

“下次記得戴手套?！吧蚰f。

林夏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你終于注意到了。“

警車駛過霓虹閃爍的街道，雨還在下。沈墨望著窗外，城市的燈光在雨水中扭曲變形，像極了那些被情感扭曲的人生。

雨下得很大，像是要把整個華陽市都淹沒。沈墨站在廢棄工廠的入口處，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滴落，在黑色風衣上暈開一片深色的痕跡。那塊刻著特殊編號的手表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光，秒針走動的聲音在他耳中格外清晰。

“沈隊，技術科確認了，張大勇最后出現的信號就在這附近?！傲窒牡穆曇魪亩鷻C里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她總是這樣，明明自己也很緊張，卻還要裝作若無其事地關心他。

沈墨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敲了兩下耳機表示收到。他的目光掃過面前這座破敗的建筑，每一處陰影都可能是致命的陷阱。三年前那次失敗的抓捕行動又浮現在眼前，搭檔倒在血泊中的畫面揮之不去。

“沈隊，我黑進了附近的監控系統。“方清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帶著她特有的活力，“東側有個后門，監控顯示十分鐘前有人影閃過。我猜是張大勇。“

沈墨嘴角微微上揚。這個IT天才總是能在最緊張的時刻帶來一絲輕松。“收到。陳巖，你帶人守住后門。秦雪，分析一下他的心理狀態。“

“他現在的情緒極不穩定。“秦雪的聲音冷靜而專業，“妻子出軌的打擊加上連殺兩人的壓力，他可能會做出極端行為。小心他手里可能有武器?！?

沈墨深吸一口氣，雨水混合著鐵銹的味道灌入鼻腔。他拔出配槍，悄無聲息地推開了銹跡斑斑的鐵門。門軸發出刺耳的聲響，在雨聲中顯得格外突兀。

廠房內部比想象中還要昏暗，只有幾束光線從破碎的玻璃窗投射進來。沈墨貼著墻壁前進，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地上散落著各種廢棄的機械零件，稍不注意就會發出聲響。

突然，一聲輕微的金屬碰撞聲從二樓傳來。沈墨立刻停下腳步，屏住呼吸。手表上的秒針似乎走得更響了，滴答滴答地提醒著他時間的流逝。

“沈隊，小心。“林夏的聲音突然變得緊繃，“我查了張大勇的檔案，他年輕時在建筑工地工作，對這類環境非常熟悉?！?

沈墨輕輕“嗯“了一聲，繼續向樓梯移動。樓梯是金屬的，每一級臺階都可能暴露他的位置。他選擇了最外側，那里通常結構更穩固。

上到二樓，視野突然開闊起來。這是一個巨大的車間，幾臺銹蝕的機器像沉睡的巨獸般矗立在黑暗中。沈墨的目光掃過每一個角落，突然在一臺車床后面捕捉到一絲動靜。

“張大勇?！吧蚰穆曇粼诳諘绲膹S房里回蕩，“我知道你在那里。出來談談?！?

沉默持續了幾秒鐘，然后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沈隊長...我認得你。電視上見過?！奥曇衾飵е鴿庵氐泥l音和疲憊。

“你妻子的事，我很遺憾?！吧蚰蚯耙苿樱暗珰⑷私鉀Q不了問題?！?

“你不懂！“張大勇突然激動起來，“她背叛我！和那個男人...他們...“聲音哽咽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壓抑的抽泣。

沈墨趁機又向前走了幾步，現在他能看清張大勇的輪廓了。那個曾經老實的農民工現在蜷縮在機器后面，手里似乎握著什么東西。

“我理解你的痛苦?！吧蚰诺吐曇?，“但你現在還有機會。放下武器，跟我回去?！?

“回去？“張大勇發出一聲苦笑，“我殺了兩個人，還能回哪去？“他突然站起來，手里赫然是一把鋒利的扳手，“反正都是死，不如...“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陳巖的聲音從耳機里炸響：“沈隊小心！他從你右側包抄了！“

沈墨本能地向左翻滾，一道黑影從他剛才站立的位置撲過。原來張大勇一直在用聲音迷惑他，真正的殺招來自另一個同伙！

槍聲在廠房內炸響，沈墨的子彈精準地擊中了偷襲者的肩膀。那人慘叫一聲倒地，是章熊風的弟弟，來為哥哥報仇的。

“不許動！“沈墨的槍口轉向張大勇，卻發現那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工已經淚流滿面地跪在了地上。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張大勇丟下扳手，雙手抱頭痛哭，“小雪...我對不起你...“

雨聲漸漸小了，警笛聲由遠及近。沈墨站在原地，看著這個被情傷摧毀的男人，突然感到一陣疲憊。愛情究竟能讓人變成什么樣子？為了它，有人背叛婚姻，有人痛下殺手，還有人...他想起林夏看他的眼神，和方清那些“偶遇“的小把戲。

“結束了?！吧蚰p聲說，不知是在對張大勇說，還是在對自己說。手表上的秒針依然在走，滴答，滴答，像是某種無情的倒計時。

雨下得很大，像是要把整個華陽市都沖刷干凈。沈墨站在審訊室外，透過單向玻璃看著里面那個佝僂著背的男人。張大勇的頭發還滴著水，粗糙的手指不停地搓著，像是要把手上的血跡搓掉。

“沈隊，要不要進去？“林夏站在他身邊，聲音很輕。她今天特意換了一身深色制服，發卡別得一絲不茍，但沈墨注意到她的指尖在微微發抖。

沈墨搖搖頭，目光依然鎖定在張大勇身上?！霸俚鹊??！?

方清從走廊那頭快步走來，短發被雨水打濕貼在臉上?！安榈搅耍八鴼庹f，“楊曉雪和章熊風的聊天記錄，全是張大勇用他老婆手機發的?！?

沈墨的眼神暗了暗。他早就猜到了。那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工，用最笨拙的方式策劃了一場完美的謀殺。他愛得太深，所以恨得更深。

審訊室的門突然被推開，陳巖大步走出來，臉色陰沉得可怕?！澳腔斓叭辛?，“他咬著牙說，“他說他老婆該死，說那個男人也該死。“

秦雪跟在后面，白襯衫上沾著雨水。她輕輕按住陳巖的肩膀，這個動作讓暴躁的緝毒警瞬間安靜下來?！八睦矸谰€已經崩潰了，“秦雪的聲音很平靜，“典型的因愛生恨導致的激情殺人?！?

沈墨終于動了。他推開門走進審訊室，皮鞋在地板上敲出清晰的聲響。張大勇抬起頭，渾濁的眼睛里布滿血絲。

“為什么要殺章熊風？“沈墨開門見山地問。

張大勇的嘴唇顫抖著：“他...他勾引我老婆...“

“是嗎？“沈墨冷笑一聲，把一疊照片摔在桌上。照片上是楊曉雪和不同的男人，時間跨度長達三年。“這些也是他勾引的？“

張大勇突然崩潰了。他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拳頭砸著自己的腦袋?！八秊槭裁匆@樣對我！我對她那么好！我把所有的錢都給她...“

沈墨看著這個痛哭流涕的男人，突然覺得胸口發悶。他想起三年前那個失敗的緝毒行動，想起躺在血泊里的搭檔。有些傷口，永遠都不會愈合。

“沈隊...“林夏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他身后。她的聲音很輕，但沈墨能感覺到她目光的重量。

沈墨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出審訊室。走廊盡頭，方清正在擺弄她的筆記本電腦，看到他時眼睛一亮?！敖Y案報告我已經寫好了，“她笑著說，遞過來一杯熱咖啡，“加了兩塊糖，我記得你喜歡?！?

沈墨接過咖啡，突然意識到什么。他看向林夏，發現她正低頭整理文件，珍珠發卡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而方清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星星落在里面。

“謝謝。“沈墨說，聲音比平時柔和了些。

雨還在下。陳巖和秦雪站在窗邊，高大的緝毒警正小聲說著什么，惹得秦雪難得地笑了。沈墨突然覺得，這個雨夜似乎沒那么冷了。

案子結了，但生活還要繼續。有些人帶著傷痕繼續前行，有些人永遠停留在了過去。而他們這些站在光明與黑暗交界處的人，只能一次次地見證人性的深淵，又一次次地把自己拉回來。

“走吧，“沈墨對所有人說，“我請宵夜?！?

林夏驚訝地抬頭，方清歡呼一聲，陳巖笑著攬住秦雪的肩膀。雨幕中，警局的燈光溫暖而明亮，像是黑暗中的燈塔。

沈墨摸了摸手腕上的表，那塊刻著特殊編號的表。有些傷痛會一直在，但至少此刻，他不再是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