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鄭城破的捷報傳回咸陽時，正是麥浪翻涌的時節(jié)。

嬴政握著染血的戰(zhàn)報，

他目光卻始終落在宮門外——那里，纖纖正指揮墨家弟子搬運新制的攻城器械。

她素衣上還沾著墨漬與塵土。

“王上，韓君已被押解至咸陽?！?

蒙恬的聲音打斷思緒：

“不過……韓相府搜出的密信顯示，趙魏兩國正在集結(jié)兵力，似有援韓之意?！?

嬴政將戰(zhàn)報重重拍在案上，目光掃過輿圖上趙魏邊境的紅點：

“讓李斯即刻擬旨，昭告天下韓君昏聵，秦國代天伐罪?！?

他頓了頓，看向遠處與工匠爭論的纖纖。

“再命人準備馬車，本王要去墨家工坊。”

墨家工坊內(nèi)熱氣蒸騰，纖纖正蹲在熔爐旁調(diào)試新型投石機。

火星濺上她的裙擺，她渾然不覺，直到后領(lǐng)突然被人拎起。

“這就是你說的‘亥時前就寢’？”

嬴政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熟悉的薄怒。

他扯下披風裹住她，順便拍掉她發(fā)間的煤灰。

“墨家巨子說你三天沒踏出工坊？”

纖纖仰起臉，眼睛亮晶晶的：

“王上快看！”

她指著投石機上的青銅部件：

“改良后的投石機加裝了彈簧裝置，射程能增加三成！還有這個……”

她興奮地掏出個竹筒。

“新制的‘震天雷’，爆炸威力比普通火藥強兩倍！”

嬴政無奈地嘆了口氣，卻將竹筒仔細收好：

“先去用膳。御膳房燉了你最愛的山藥排骨。”

見她還要爭辯，他突然俯身，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算本王求你？”

這招屢試不爽。

纖纖立刻乖乖跟著他走向馬車，卻在半途突然頓?。?

“王上，趙魏援軍恐怕不會正面強攻。”

她皺眉思索：

“趙軍善騎射，魏軍擅水戰(zhàn)，他們很可能……”

“分兵夾擊，水陸并進?！?

嬴政接口，眼中閃過贊賞：

“你既已想到，可有對策？”

“有。”

纖纖狡黠一笑：

“不過需要王上配合演場戲——比如，假裝為新鄭之戰(zhàn)損耗過大，向趙魏示弱？”

她從袖中掏出一卷圖紙。

“再讓蒙恬將軍在函谷關(guān)布下空城計，我們在黃河沿岸設(shè)伏……”

嬴政聽著她條理清晰的分析，目光卻不自覺落在她因熬夜而蒼白的臉上。

他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

“明日起，你搬到咸陽宮住?！?

見她要反駁，他繼續(xù)道：

“墨家工坊離宮城太遠，議事不便?！?

他頓了頓，耳尖微紅。

“而且……有人總不好好吃飯?！?

三日后，趙魏聯(lián)軍的斥候傳回消息：

咸陽城四門緊閉，秦軍士氣低落，函谷關(guān)守軍不足萬人。

趙王與魏王對視一眼，大笑舉杯：

“嬴政小兒，不過如此！”

當即下令兵分兩路，趙軍取道函谷關(guān)，魏軍沿黃河直撲蒲坂津。

此時的咸陽宮內(nèi)，纖纖正對著沙盤推演戰(zhàn)局，忽然被嬴政從身后抱住。

帝王下巴蹭著她發(fā)頂：

“聽說你和蒙恬打賭，賭魏軍何時入甕？”

“是啊?！?

纖纖指著沙盤上的黃河彎道：

“我賭他們今夜子時經(jīng)過風陵渡。蒙恬將軍卻信誓旦旦說要到丑時?！?

她轉(zhuǎn)頭，眼睛亮晶晶的：

”“若我贏了，他得穿女裝跳楚舞！”

嬴政低笑出聲，正要說話，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李斯捧著密報神色慌張：

“王上！趙魏聯(lián)軍已抵達預(yù)定位置，但……”

他抹了把額上的汗，“魏軍先鋒部隊突然改變路線，轉(zhuǎn)道涇水！”

沙盤前的兩人同時色變。涇水直通咸陽，若魏軍順流而下，半日便可兵臨城下！

“立刻傳蒙恬回防！”

嬴政抽出太阿劍，卻被纖纖攔住。

“來不及了。”

她盯著沙盤，指尖在涇水流域反復(fù)摩挲。

“魏軍敢孤軍深入，定是有內(nèi)應(yīng)。王上可還記得，咸陽糧倉之前被摻沙的事？”

她抬頭，眼中閃過寒光：“不如……將計就計？”

當夜，涇水之上薄霧彌漫。

魏軍戰(zhàn)船悄無聲息地靠近咸陽，卻見岸邊火把突然亮起。

纖纖身著玄甲立于船頭，手中高舉青銅令旗。

隨著令旗揮下，兩岸伏兵萬箭齊發(fā)，更有裝滿桐油的陶罐從天而降，瞬間點燃江面。

“放閘！”

她一聲令下，上游水壩轟然開啟。

洶涌的江水裹挾著燃燒的木筏沖向下游，魏軍戰(zhàn)船頓時亂作一團。

而此時，假扮成魏軍的秦軍死士趁機在船艙縱火，喊殺聲震天。

混戰(zhàn)中，一名魏軍將領(lǐng)突然發(fā)現(xiàn)異樣——那些“秦軍”使用的弩箭，竟是失傳已久的墨家連弩！

他正要上報，卻見一道白影閃過。

纖纖足踏機關(guān)鳶從天而降，手中短劍抵住他咽喉：

“魏將軍，可還記得三年前，是誰給你通風報信，讓你逃過秦軍圍剿？”

將領(lǐng)瞳孔驟縮。

月光下，她與記憶中楚國巫祝的女兒漸漸重合。

“你……你是……”

“沒錯。”

纖纖冷笑，短劍刺入他心口，

“我就是那個本該消失在歷史中的人。而你們，不過是棋局里的棄子罷了?！?

咸陽城樓上，嬴政握緊欄桿，看著江面火光映亮她的身影。

三年前驚鴻一瞥，到如今并肩作戰(zhàn)的默契，這個小機靈鬼總能帶給他驚喜。

他轉(zhuǎn)頭對蒙恬道：

“備馬。本王要去接夫人回家?！?

蒙恬愣了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嘴角抽搐：

“王上，您還穿著祭祀用的冕服……”

“無妨。”

嬴政已經(jīng)大步下樓，衣袂翻飛間，隱約傳來輕笑。

“她喜歡看?！?

涇水之戰(zhàn)以秦軍完勝告終。

當嬴政的馬車抵達戰(zhàn)場時，纖纖正蹲在地上研究繳獲的魏軍戰(zhàn)旗，裙擺沾滿泥漿。

她抬頭，眼睛在火光中亮如星辰：

“王上，我贏了賭約！明日就能看蒙恬將軍跳楚舞了！”

嬴政伸手將她拉進馬車，用披風擦去她臉上的污漬：

“想看他跳舞隨時都能看?！?

他將她摟進懷中，聲音低沉：

“但你要答應(yīng)我，以后不許離我太遠。”

車外，東方既白。

遠處咸陽城的輪廓在朝霞中若隱若現(xiàn)。

而這場席卷六國的棋局，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