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眠藥都浪費掉了,爸爸只能帶我去醫院重新開藥。
再次踏入精神病院的大門時,我沒有第一次來時的好奇。我很安靜地跟在爸爸身后,像個被操控的提線木偶。走廊里依舊人滿為患,遠處隱約傳來了病人哭喊聲。
“最近睡眠怎么樣?”醫生推了推眼鏡問道。
爸爸搶著回答:“還是老樣子,每天就睡三四個小時。”
醫生在電腦上快速記錄著:“這樣下去不行,我建議做個經顱磁刺激治療。”
“這是個什么東西?”我猛地抬頭,聲音因為過于激動而有些嘶啞。
醫生放下鋼筆,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這是個物理治療手段,能調節你的腦電波,幫助你入睡。”
“吃藥不是就可以了么?”我攥緊了衣角,布料在手心皺成一團。
“你的情況比較特殊。”醫生放慢語速,像在哄小孩,“長期失眠已經導致你的大腦過度活躍,開始影響你身體各器官健康,需要物理治療輔助調節。”他注意到我繃緊的肩膀,補充道:“就像給大腦做個按摩,不疼的。”
治療室的門一打開,我就屏住了呼吸。幾個病人直挺挺地躺著,頭上貼著電線,像是那些科幻片里面被當成小白鼠的實驗人。我站在門口不敢往前一步,不自覺地往爸爸身后縮。
“別怕。”爸爸輕輕推著我的后背,他的手掌那么有力量,“我就在外面等著,有事你就喊我。”
治療床冰涼的不銹鋼邊沿貼著我的手臂。當醫生把凝膠擠在我太陽穴上時,我渾身一抖,差點從床上彈起來。
“放輕松。”醫生固定好電極片,“第一次做經磁顱嗎?”
我回答:“是。”
“睡眠怎么樣?”
“不是很好。”
“情緒呢,比較低落?”
“是。”
醫生問我這些問題就開始搗鼓我身邊的儀器,“待會兒會有點麻麻的感覺,都是正常的。你要是覺得實在不舒服的話再喊我。”
儀器啟動的瞬間,“噠噠”聲像木魚被敲響的聲音,一聲一聲帶著節奏。緊接著,一股奇特的酥麻感從頭頂蔓延開來,仿佛有無數個小手指在輕輕敲打我的神經。漸漸地,這種刺激變成了一種舒適的撫慰,像是海浪溫柔地拍打著沙灘。
“結束啦。”過了半個小時,醫生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我摸了摸額頭,除了殘留的凝膠,什么感覺都沒有。
“好像沒什么效果?”我走出治療室,失望地問。
爸爸拍拍我的肩膀:“先回家再說。“
車窗外,夕陽把云朵染成橘紅色。我靠在座椅上,忽然發現眼前的景色開始模糊,路燈的光暈漸漸連成一片。
我再次睜開眼,發現車已經停在小區門口。爸爸正啃著燒餅,手機屏幕的光映在他臉上。
“爸,怎么不進去?”我的聲音里還帶著睡意。
爸爸趕緊放下燒餅:“看你睡得香,沒忍心叫醒。”他看了眼時間:“你睡了一個多小時呢。”
我伸了個懶腰,驚覺這是半個月來第一次自然入睡。回家后,我破天荒地主動吃了藥,躺在床上時還在擔心白天睡太多會影響夜間睡眠。但很快,黑暗就像柔軟的毯子一樣包裹了我。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在床上。我摸出手機,已經7:30了,昨晚我竟然睡了整整八個小時,沒有噩夢,沒有驚醒。我張開雙臂,感受著久違的輕松,連空氣都變得清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