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局之上,燈光驟然明亮了幾分,將中央那張墨綠色的賭桌映照得宛如深潭。
荷官是個面容姣好的年輕女子,手法嫻熟,可那雙常年游走于牌桌的手,此刻卻帶著不易覺察的微顫。
開始派牌。
姜鸞從未真正玩過這些,她面上不動聲色,眼角的余光卻緊緊鎖著對面的宋昱勛,學著他的樣子,將牌捏在指尖,緩緩掀開一角。
第一局,她甚至沒太看明白規則,只憑著直覺下了注,竟是贏了。
宋昱勛的臉色沉了沉,顯然沒把這個初出茅廬的女人放在眼里,只當是新手的好運。
姜鸞卻不自覺的松了口氣。
很快,第二局開始。
宋昱勛的面色凝重了許多,緊盯著荷官的每一個動作,又死死盯著姜鸞。
是宋昱勛贏。
賭場內響起一片極低的抽氣聲,看向姜鸞的目光愈發復雜。
第三局即將開始,宋昱勛嘴角勾起一抹勢在必得的冷笑,他抬手理了理袖口,指尖在桌沿不輕不重地敲了兩下,眼神若有似無地掠過荷官。
荷官的頓了頓。
秦逢野一直慵懶地靠在椅背上,他何等人物,這點小動作豈能逃過他的眼睛。
而姜鸞,幾乎在同時,也捕捉到了那稍縱即逝的眼神交匯。
她長年刺繡,眼力手力都非比尋常,對這種細枝末節的暗示再敏感不過。
她心中雪亮,秦逢野今日帶她來,怕是早就看穿了宋昱勛的底細,也算準了她這雙繡花的手,能在這種場合派上用場。
荷官發牌的瞬間,姜鸞指尖微動,看似不經意地調整了一下牌面。
“開牌!”宋昱勛迫不及待地喝道,將牌狠狠拍在桌上,臉上是掩不住的得意。
然而,當姜鸞將自己的牌不緊不慢地翻開時,宋昱勛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還是她贏!
“不可能!”宋昱勛猛地站起身,指著姜鸞厲聲喝道:“你出老千!秦逢野,你他媽的找了個娘們來出老千耍我?!”
他輸了!他又輸了!
整個賭場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暴怒的宋昱勛,和依舊淡然的姜鸞身上。
姜鸞抬眸,清凌凌的目光直視宋昱勛,嘴角噙著一抹淺淡的弧度,聲音卻如淬了冰:“宋少爺這是什么意思?我贏了,便是出老千?輸不起,直說便是。”
她話音一轉,側過頭,柔若無骨地靠向身后的秦逢野,嗓音里帶上了幾分委屈:“秦先生,你看他……宋少爺既然輸不起,我們便不要為難他了,你也別生氣,犯不著為這點小事,跟這種人生氣,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
這一番撒嬌,既將自己摘得干干凈凈,又將輸不起的帽子死死扣在了宋昱勛頭上。
秦逢野垂眸,看著她演戲,卻未發一言,顯然是任由她發揮。
宋昱勛被姜鸞這番話氣得額上青筋暴跳,他何時受過這等夾槍帶棒的羞辱!
“誰他媽輸不起了!老子輸得起!但你贏得不光彩!”
“哦?”姜鸞挑眉,坐直了身子,那股子柔弱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逼人的鋒芒,“賭桌之上,風云變幻,誰又能保證自己一定能贏?宋少爺現在卻一口咬定我贏得不光彩,莫非……宋少爺事先就知道,這一局,您本該是必贏的?”
宋昱勛面色驟變,眼神閃爍,支支吾吾道:“你、你胡說八道什么!”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他身上。
姜鸞的視線輕輕掃過站在一旁,早已嚇得面如死灰的荷官。
那荷官雙腿發軟,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滾落,眼看就要繃不住,哆嗦著嘴唇便要站出來。
就在此時,姜鸞卻施施然起身,款步走到那荷官身邊,伸出纖纖玉手,輕輕按住了她顫抖的肩膀。
“這位姐姐想必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大的陣仗,嚇壞了。”她聲音溫婉,“宋少爺想必也是一時情急,畢竟這么大的賭注,換了誰都會緊張。不過是幾句玩笑話,大家不必當真。”
她幾句話,輕描淡寫地將宋昱勛方才的失態歸咎于緊張,也巧妙地將荷官即將脫口而出的“真相”壓了下去,更未曾點破宋昱勛買通荷官之事。
那荷官感激涕零地看了姜鸞一眼,死死閉上了嘴。
宋昱勛不是傻子,他自然看出了荷官意圖出賣自己,也看清了是姜鸞在最后關頭保全了他的顏面。
他宋昱勛再囂張,也知道今日是自己理虧在先,若真把事情鬧大,丟臉的還是自己。
這個女人,不簡單。
她明明可以將他踩入塵埃,卻偏偏高抬貴手,給了他一個臺階。
心頭那股滔天怒火,竟是硬生生被壓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氣,臉上強擠出笑容,轉向秦逢野:“秦二爺,剛才是兄弟我失態了,多有得罪,還望二爺海涵。”
秦逢野冷峻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片刻,最終落向姜鸞,薄唇微啟:“既然宋少爺認輸,那便算了。”
氣氛微妙地緩和下來。
宋昱勛再也待不下去,帶著他的人,灰溜溜地快步離去,背影狼狽不堪。
秦逢野揮了揮手,顧昀立刻會意,賭場內其余人等也迅速清場。
偌大的私人賭場,轉眼間只剩下姜鸞與秦逢野二人。
秦逢野緩步走到姜鸞面前,下一秒,手臂一伸,竟直接將她打橫抱起,重重放在了那張冰涼的墨綠色賭桌之上。
姜鸞猝不及防,驚呼一聲,下意識地抓住他的手臂穩住身形。
她就這么坐在賭桌邊緣,雙腿懸空,月白色的旗袍下擺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纖細的小腿。
秦逢野欺身而上,雙臂撐在她身側,將她困在自己與賭桌之間。
他微微俯身,高挺的鼻梁幾乎要蹭到她的,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敏感的耳廓。
男人高大的身影帶著強烈的壓迫感籠罩下來,他修長的手指帶著薄繭,捏住了她漂亮的下巴,迫使她仰起臉,對上他深不見底的黑眸。
姜鸞心臟怦怦直跳,臉上卻裝作鎮定。
“你好像……”秦逢野嗓音低沉沙啞,帶著危險的玩味,“不太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