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阿克敦還是沒有選擇殺了洪承疇,而是打算繼續潛伏下去。
同時他答應了洪承疇,如果情況不對就會帶著對方離開。
當然,倘若濟爾哈朗在這場戰爭中有一絲翻盤的可能,他都會先殺洪承疇,再殺濟爾哈朗。
…………
兩軍對壘。
濟爾哈朗已經召齊人馬立于前陣。
只見,濟爾哈朗身著藍底紅邊棉甲,頭戴銀頂鎏金頭盔,手按皇族制式順刀,目光如炬,立于大陣前方。
在他身后,一眾將校皆是按刀而立,個個神情肅穆,一看就是精銳之師,只是如果仔細看的話,就能從他們眼中看到一絲疲態,以及一絲恐懼。
而在這群將校身后,是近萬的建奴士兵,他們由神情堅毅的建奴甲兵、面露恐懼的蒙八旗騎兵、心思各異的漢軍旗烏真超哈(火槍兵)、以及神情麻木的包衣阿哈步兵組成。
而在他們大陣前方,五十步外的地方,正有一隊人馬井然有序的朝這邊行進。
這隊人馬陣型嚴整,人人披甲,正緩步朝著清軍大營靠近,那身上散發出的威勢,讓濟爾哈朗在內的所有人都眉頭緊皺。
濟爾哈朗非常納悶,為什么同樣的一支軍隊,投降泥堪后怎的變得如此精銳?
難道他姜建勛會什么巫術不成?
是不是要請薩滿過來破一下這姜建勛的巫術?
濟爾哈朗在胡思亂想,而他手下一眾將校卻是心急如焚,因為他們知道,炮火已經停了許久,再這樣等下去,對方的炮彈就又要落下來了。
“主子,人已經到齊,可以進攻了。”
有人提醒濟爾哈朗。
濟爾哈朗聽聞,看了一眼那已經氣絕身亡的傳令兵,這是對面主將孫爾泰的“杰作”,由此可見,眼前這群人是鐵了心的要投降泥堪。
“該死的,我打不贏姜建勛,還收拾不了你們這群叛徒?”
一念及此,濟爾哈朗怒聲下令。
“哈雷,你帶一千甲兵,一千包衣阿哈從左側進攻,記住,把盾車推上,防止對方騎兵突襲。”
“阿碩泰,你也帶一千甲兵,一千包衣阿哈,同樣推上盾車,從右側進攻。”
“齊齊格,你帶蒙八旗在戰場游弋,主要觀察敵軍騎兵動向,如有異動,立刻來報。”
濟爾哈朗一口氣下達三道軍令。
“遵命。”×3。
哈雷三人聽聞,應了一聲,領命離去。
看著三人帶兵離開,濟爾哈朗抽出順刀,長刀一指前方,喝道:“全軍聽令,進攻。”
話落,傳令兵打馬而出,帶著令旗大吼:“鄭親王有令,全軍進攻,全軍進攻。”
而伴隨著傳令兵話音落下,清軍緩緩的動了起來。
…………
同一時間。
在他們前方,那千余名反正的俘虜,此刻依舊緩步前行,并未因為對方人數高達萬人而猶豫。
他們中間,以滿洲建奴為首的三百刀盾兵為前排,五百火槍兵(漢軍旗烏真超哈)走后面,中間是八百名長槍兵(包衣阿哈)。
很快,雙方越來越近。
三十步。
“開炮。”
見到雙方距離已經達到了三十步,立于炮陣旁邊的姜建勛立刻下令開炮。
“將軍有令,開炮。”
傳令兵將這話傳開,只見,炮兵陣地前方一道令旗落下,不到一個呼吸,陣地內的紅夷大炮發出怒吼。
“砰砰砰……。”
沉悶的開炮聲響起,仿佛天空的炸雷。
隨即,一顆顆實心彈劃過一條弧線,落入清軍陣中,當然大多數都是落在后陣,因為他們剛剛校準的角度就是清軍大營營口,而如今,這里聚集人數也是最多的,而且基本都是滿洲建奴。
“噗。”
一顆實心彈直接落在了一名建奴的腦袋上,直接將那腦袋砸個稀巴爛,腦漿和血液濺射的到處都是。
然而,那實心彈速度不減,繼續撞擊下一個目標,只見,有的被實心彈撞到小腿,瞬間那人小腿沒了,只留下了一節白骨露在外面;有的被撞到肚子,瞬間腸子等紅紅綠綠的東西流了一地;有的被撞到胸膛,瞬間整個人四分五裂。
看著那一顆顆實心彈犁出的一條條血路,所有清軍士兵都為之膽寒,有的甚至被嚇得雙股顫顫,欲要逃跑,只是看到身后那兇神惡煞的督戰隊,頓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碰…。”
“啊,我的腿斷了。”
“救我,誰來救救我,我不想死。”
“木勒大哥,救我。”
…………。
只聽,炮彈落地聲,慘叫聲,人喊馬嘶聲不絕于耳,而在這嘈雜聲中夾雜著這么一句話。
木勒聽聞,看了過去,只見,那個跟他同一牛錄、一口一個木勒哥叫著的木訥河竟然被實心彈擊中腹部,腸子流了一地,顯然是沒得活了。
木勒快步上前,然后瘋狂的扒拉泥土碎石往木訥河身上潑,一邊潑還一邊說道:“沒事的,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直至對方咽下最后一口氣,他才停止手上的動作。
這個時候,突然一道慘叫聲傳來,且就在他不遠處。
木勒聽聞,心頭一驚,心想該不會是炮彈吧,他下意識的扭頭去看,不過迎接他的并不是炮彈,而是一團熱乎乎的東西。
那東西糊了木勒一臉,不過當聞到那氣味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就知道,這是鮮血,因為他第一次殺泥堪的時候,一不小心割斷了對方的大動脈,那時泥堪的鮮血就噴了他一臉,跟現在一樣,只不過這次臉上有點疼。
木勒用手抹了一把臉,一顆溫熱的球狀物被他從臉上抹了下來,然后低頭一看,竟是一顆眼珠,見到這一幕,木勒被嚇得跌坐在地,面無血色。
“快起來,往前沖。”
就在木勒愣神的時候,一把鋼刀拍打在他背上,拍的他生疼。
木勒聽聞,抬頭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兇神惡煞的臉,他知道,這人是督戰隊的。
見狀,木勒將手中的眼珠一丟,然后麻利的爬起來跟上前面的人。
同一時間。
清軍中軍大纛旁。
這里是被炮擊最多的地方,只見那中軍大纛的纛旗都被打出了一個窟窿。
“大人,你沒事吧?”
就在剛剛,一顆實心彈落在濟爾哈朗前方,將他前方的一名親衛砸的四分五裂,然后擦著濟爾哈朗飛了過去,直接把濟爾哈朗掀飛在地,好在炮彈沒有碰到濟爾哈朗,不然這場戰爭就要結束了。
濟爾哈朗被親衛扶起,然后晃了晃發暈的腦袋,開口說道:“我沒事,快扶我上馬。”
沒辦法,他必須立刻上馬,不然非常影響軍心。
事實也正是如此,一些士兵正緊緊的盯著這邊,想要知道自家主將怎么樣了?
而當他們看到濟爾哈朗回到馬背的時候,心里的石頭也算落了下來。
與此同時,濟爾哈朗回過神來,立刻下令,“傳令全軍,沖上去,快沖上去。”
在濟爾哈朗看來,只要沖上去,炮彈就不會再落下,除非對方要連自己人都打。
很快,命令傳達,那在最前面緩步前行的包衣阿哈開始沖鋒,只是當他們沖到二十步的時候,卻遭受了猛烈的打擊。
二十步的距離,鳥銃完全可以擊穿三層重甲,更何況這群包衣阿哈還基本沒有著甲,盾牌也只是少數。
只見,從虜營(反正的俘虜)中伸出百多根槍管,槍管架在盾牌上,然后吞吐火舌,雖然僅是瞬間,但那發射出的彈丸足矣帶走一條鮮活的生命。
“砰砰砰……。”
清脆的槍聲如同閻王手上的判官筆,選中誰,誰就難逃一死,肉眼可見,當包衣阿哈沖到二十步的時候,仿佛遭受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將一些人掀翻在地。
僅僅一輪射擊,前排就倒下了數十名包衣阿哈,就連一些拿著盾牌的士兵同樣如此,那包鐵圓盾根本擋不住鳥槍,只有藤條制作的盾牌才能抵擋一二。
當然,包衣阿哈人數實在太多,死的這點人根本不算什么。
再說了,他們也不敢后退,因為身后的督戰隊對他們可不會像對建奴甲兵一樣客氣,見到他們后退,無論何種原由,直接砍了,
“砰砰砰……。”
又是一輪槍響,閻王的判官筆再次落下,這次依舊是幾十人被選中。
三輪槍響,陣前已經倒斃了兩百余名包衣阿哈,然而,對此后面的包衣阿哈根本不予理會,他們踩著同伴尸體繼續進攻。
只是這次迎接他們的不是鳥銃聲,而是那如林的長槍。
只見,前陣的刀盾兵頂著盾牌,時不時的朝外捅一刀,中間長槍兵奮力的朝外捅刺,擊殺著一名名撲上來的包衣阿哈,當然也會有包衣阿哈將長槍捅進陣中,但大多數都被長槍兵身上的盔甲擋住,而后面的火槍兵,他們則正在快速裝彈。
得益于姜建勛的詞條,刀盾兵和長槍兵的戰力都翻倍了,如今這里的刀盾兵實力幾乎跟建奴的重甲巴牙喇相當,而長槍兵則是堪比建奴甲兵。
至于火槍兵,如今他們的裝彈速度明顯加快了一倍,以前一分鐘最多打兩發,現在是一分鐘最少打兩發。
就這樣,慘叫聲、吶喊聲很快成為了這片戰場的主旋律,只是讓人沒想到的,如今這片戰場竟是一邊倒的屠殺。
那后面的包衣阿哈看著前面的同伴一個個的倒下,如同割麥子一樣,那尸體堆積的,已經快有一米高了,看的他們膽戰心驚,開始踟躕不前。
這個時候,包衣阿哈身后的甲兵上來了。
他們并沒有說什么,而是強硬推開前面踟躕不前的包衣阿哈,當然,也有兇狠一點的直接砍翻擋在自己前面的包衣阿哈,木勒就是其中之一。
此刻的他狀態已經恢復過來了,在他看來,大炮那種東西根本就不是人類應該去面對的,也不是人類能面對的,而相比于大炮,這群包衣阿哈和那群叛徒,無疑要好對付的多。
只見,木勒正面露兇光的朝虜營陣列殺去,在他看來,就是這群叛徒害死了木訥河,如果不是這群叛徒,泥堪根本不可能把炮運過來,如果不是這群叛徒,泥堪也根本沒能力進攻他們大營。
很快,木勒就殺到了陣前,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眼前這群叛徒不講武德,竟然用鳥銃打他們,還好他反應快,及時就地一滾,用一張藤盾護住了自己。
只是他剛想起身,又是一輪鳥銃打來,直至第三輪打完,一群沖上來的數百建奴甲兵竟然死傷高達百余人。
好在三輪過后銃聲停歇。
木勒見狀,舉起藤盾就沖了上去。
只見,木勒一手持盾,一手持破陣虎槍朝虜營陣列殺去,來到陣列前方,他一眼就看到了一名手持長槍的長槍兵,因為他認識這名長槍兵。
“吳三才,你個狗奴才,竟敢背主,早知道我早該宰了你。”
說話間,木勒一槍刺出,直刺那吳三才的咽喉。
而吳三才自然也看到了他這位前主子木勒,頓時新仇舊恨涌上心頭,“狗建奴,去死吧。”
吳三才也不管對方刺來的虎槍,而是義無反顧的將手中長槍刺出,目標同樣是對方的咽喉。
木勒見狀,大驚失色,他沒想到這個曾經自己睡了他婆娘都不敢吭聲的包衣阿哈,如今竟然也能這么勇敢。
這完全就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他難以相信,短短幾天時間,人怎么可能變化如此之大。
不過在木勒看來,自己的命多金貴,怎么能和眼前這低賤的泥堪阿哈換命。
只見木勒長槍一掃,想要格擋開吳三才的長槍,但讓他沒想到的是,吳三才的力氣太大,他根本就格擋不開,當然,這并不是說吳三才的力氣比木勒的力氣大,而是木勒施展不開。
不過木勒也是久經戰陣的老手,最終他還是偏頭躲過了這致命一擊,只是吳三才的攻擊并沒有停歇,而是收槍再刺,木勒則是抽出空擋后退一步,舉起藤盾抵擋,然后他忘了,這是藤盾,擋火槍還行,但是面對長槍這種利器,還是差點意思。
“彭。”
“噗哧。”
只聽,刺穿藤盾和刺破血肉的聲音接連響起,當吳三才收回長槍,帶起一抹嫣紅的時候,木勒趕忙舍棄藤盾捂住咽喉,只是這一切都是徒勞,那鮮血依舊從他那指縫中噴射而出,就如同他殺的第一個漢人一樣。
下一秒,木勒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他到死也想不通,為什么曾經唯唯諾諾的包衣阿哈會變得如此厲害。
他后悔,他不甘,他不想死,但為時已晚。
木勒永遠的倒在了這片原野,然而,他的死亡并未給戰爭帶來絲毫的影響。
當他倒下那一刻,他后面的建奴甲兵跟他一樣,邁著自信且堅定的步伐,踩著他的尸體沖向虜營陣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