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賢心里驚了一下，但他此刻也不敢說話，甚至大氣都不敢出，只是靜靜得等待著陛下的下文。

“你魏忠賢權傾朝野，把控朝政，朕皇兄又常年不處理朝政，都交給你一手處理，可以說你當過幾年皇帝都不為過。”

魏忠賢身子又抖了一下，頭埋的更低了。這位乾圣皇帝……怎么說話怪嚇人的，這些話，魏忠賢聽著都感覺自己馬上要被誅九族外加凌遲處死了。

但陛下的語氣里卻又沒有殺氣，在宮里這么多年，這點魏忠賢還是能夠聽的出來。

所以……他更害怕了，因為這位才十六周歲啊！而之前更是信王，連皇位都看不到，還是信王的時候平日見到他都非常恭敬和客氣。

這……到底是什么樣的城府啊！

他想反駁又不敢，只能靜靜得等著下文。

“給你美女，你魏忠賢也玩不了，而日常吃食你魏忠賢吃的不比我皇兄差，甚至更好。所以，你魏忠賢還有什么追求嗎？”

“僅僅只是追求一個不死嗎？魏忠賢，你自己很清楚，以你的所作所為，你在歷史上會是個什么樣的記載。你雖然試圖控制一些文人來美化你和閹黨，但你知道，這天下的悠悠之口，不是你魏忠賢能控制的。”

“所以，你還沒忘了自己的家鄉，給你的家鄉肅寧修建了城墻，城樓，護城河，甚至還有一百多門大炮。你想給你自己留下一個好名聲，死了之后去地下也能有顏面見你的祖宗。”

“但你覺得，你的名聲能成功嗎？”朱由檢幽幽的訴說著，就好像在說一件不與他相關的事情。

魏忠賢沉默了，這件事雖然說出來很可笑，但朱由檢所說的事情，他還真的想過。

歷史上很多太監最后是個什么名聲，他很清楚。但魏忠賢覺得自己不一樣，因為他是遵照皇帝的旨意辦事的，那東林黨也是皇帝想要讓他們死。

雖然他是獲取了一些自己的利益，但歷史上的那些名臣又有幾個沒獲取過自己的利益呢？又有幾個真的兩袖清風，為國為民呢，他魏忠賢不信。

年輕的時候他確實沒想過，但馬上年過花甲，魏忠賢老了之后，他確實想過自己死后的名聲問題。

不然他也不至于沒有文化卻強行要寫書，編書，然后還給自己家鄉謀福利等等，這一切不就是為了這個名嗎？

但朱由檢的話也戳破了他內心的那一點點奢望，他能成功嗎？不能！他自己也很清楚，他最后怕不是也要遺臭萬年。

“你干兒子，干女兒養了不少，你覺得他們會在乎你的感受嗎？”

“魏忠賢，要不要，跟朕打個賭啊？如果你輸了，你就老老實實給朕當條狗，是那種不在乎任何人，只聽朕的話，并且愿意為朕付出一切的那種狗。如果你能做到這一點，朕保你死了之后，史書上給你記個忠臣的結局。”

“不僅僅如此，甚至你魏家族譜得由你單開一譜，你早年有個女兒，知道的人并不是很多，說你還有個兒子也并沒有什么，你可以從外收養個小孩子，說是你的孫子。”

“孩子也不知道什么，你魏忠賢后代甚至能成為世家望族，甚至你家鄉肅寧還有可能給你魏忠賢立生詞，立廟。你信嗎？”朱由檢的話聲音很平淡，但卻很幽深，就如同魔鬼一樣，徐徐深入，不斷鉆入魏忠賢的耳朵，深入他的腦海。

魏忠賢覺得嘴巴有些干澀，他忍不住下意識的吞了口唾沫，這……真的有可能嗎？他沒問，只是問出了另外一句話。

“陛下，您要賭什么？”魏忠賢一時間甚至都忘記了維持自己的姿勢和語氣中的恭敬，下意識的問出了這句話。

朱由檢嘴角勾起了一絲古怪的笑容，你看，每個人都是有自己的精準需求的。一個號稱九千歲的太監，女人不能玩，錢不缺，權已經不可能再大了，而且已經是一個老人了，他還缺什么呢？

抓的住人的精準需求，很難有人經得住誘惑，甚至為了這種需求，這個人會付出旁人難以想象的代價。

更何況，魏忠賢并不是什么意志堅定之徒，當然，如果他是，朱由檢也有其他的辦法。

“賭什么？很簡單，朕跟你賭一點，今天你從朕這里離開，朕讓人放出一個消息，說你在朕這里跪了整整兩刻鐘，甚至都沒跟你說話就直接讓你滾了。”

“你信不信，不超過十日，朝堂之上你閹黨中人就會有人開始相互彈劾，相互攻訐，謀求自保。他們看似是在彈劾旁人，但實際上卻是在彈劾你魏忠賢，因為他們認為，朕必殺你。”朱由檢微笑著開口道。

“怎么樣，敢賭嗎？”

魏忠賢愣了，他想到之前朱由檢問的那個問題，他閹黨是鐵板一塊嗎？

就這么一個消息，閹黨就會相互攻訐？如果時間長，他魏忠賢還不敢確定，但僅僅十日，而且才剛剛新皇繼位十日？

“奴才斗膽，跟陛下您賭上一賭。”魏忠賢大著膽子開口道。

“好，你平身吧。”朱由檢擺擺手。

“謝陛下。”魏忠賢這才顫顫巍巍的從地上爬起來，他畢竟年紀大了，跪這么長時間，是有點受不住。

“抬起頭來看著朕。”朱由檢又開口道。

魏忠賢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看向了朱由檢，那個曾經他看過很多次的信王殿下。

“如果這個賭注你贏了，朕輸了，朕就允許你告老還鄉，并且你之前的所有所作所為朕在位期間絕對不再追究。畢竟，你心里也這么打算過，不是嗎？”朱由檢面帶微笑，淡淡的開口道。

魏忠賢愣了一下，這……一時間，他覺得眼前陛下的表情是如此的高深莫測，因為致仕告老還鄉這個決定他想過，但壓根沒告訴任何人，這只是一個備選答案。

但陛下居然猜到了？！這……這是何等的玲瓏之心。而這僅僅只是一個十六歲的陛下啊，如果再過幾年，陛下該是何等英武？莫不是大明要再出一個太祖一樣的皇帝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