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魏忠賢將頭磕的“嘭”“嘭”作響，哪怕隔著厚厚的地毯，聲音都很大。

“好了，朕沒想殺你，至少今天沒想殺你。”朱由檢笑了笑。

聽到朱由檢這話，魏忠賢這才微微松了口氣，停下了自己磕頭的動作。

“還是剛剛那句話，朕問你幾個問題，雖然你沒讀過多少書，也沒多少文化，但是進宮已經快四十年了，從一個無賴地痞到今天人人害怕的九千歲，你鉆營權謀，趨炎附勢，想必也是自己讀過一些書的。”

“問題呢，你想好了回答，第一個問題，你想想歷史上著名的宦官，太監，不管是忠臣也好，奸臣也罷，他們最終都有哪些下場，他們的權勢來自于什么？”朱由檢淡淡的開口問道。

魏忠賢此刻很害怕，今天的朱由檢很不對勁，他從沒想過剛剛登上皇位的朱由檢就敢這么對他，但也正是因為這種行為，讓魏忠賢再一次感受到了皇權的恐怖壓力。

哪怕對方僅僅只是一個剛剛上位的皇帝而已。

所以他很認真的聽著朱由檢的問題，當朱由檢問完之后，魏忠賢努力用自己有限不多的知識回想著他所知道的歷史上的那些著名的太監，宦官。

再思考朱由檢的問題。

其實這個問題朱由檢問出來的時候，他脫口而出就有答案，但是今天跟平時不同，所以他努力思考和回想了，只是越思考，他突然越意識到，他下意識而出的那個答案就是最正確的答案。

“來自于陛下，奴才的一切都是陛下給的。”魏忠賢迫不及待的將問題的答案說了出來，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朱由檢要干什么。

要收服他！

“呵，你看，你這不是很清楚嗎？朕問你第二個問題，你看，你現在消滅了東林黨，朝堂之上也基本沒有敢反對你閹黨的勢力，你覺得你的閹黨是鐵板一塊嗎？”朱由檢又笑了笑，他直接用了閹黨這個詞，相信魏忠賢聽得懂。

閹黨是鐵板一塊嗎？魏忠賢愣了一下，他想到了自己在朝堂之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威風，想到了錦衣衛都指揮使，東廠，以及朝堂之上大部分重要的官員幾乎都是他的黨派成員。

而剩下的那些人，即便不是他的人，也都不敢反對。

否則九千歲這個稱呼怎么可能會流傳如此之久，或許閹黨之中是有一些趨炎附勢之輩，但魏忠賢覺得，閹黨的大部分人跟他都有著巨大的共同利益，而這些利益是讓這些人跟他站在同一戰線的根本原因。

他不相信忠誠，但他相信利益的捆綁。而他之所以能夠走到今天的位置，也正是因為他看到了這一點，所以他相信閹黨的主要成員絕對是鐵板一塊，哪怕他們相互之間也有矛盾。

但閹黨成員牽一發而動全身，一個人出了大事，其他人一個人都跑不了，所以他們不能也不敢讓其他主要成員出事。

不過他當然不敢如此回答，“陛下，他們只是屈于奴才的權勢，而是奴才的權勢是陛下給的，他們是屈服于陛下。”魏忠賢繼續答道。

“呵，朕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朕繼續問你，你覺得在這朝堂之上東林黨最強盛的時期強勢，還是你閹黨現在強勢？”朱由檢看著地上的魏忠賢，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

魏忠賢很會趨炎附勢，但他本不是讀書人，他對讀書人了解的太少了。

“東林黨。”猶豫了一下，魏忠賢還是說了東林黨。

雖然他覺得現在閹黨的勢力更大，因為天啟末期，他不僅掌控了東廠、錦衣衛等特務機構，還在中央和地方各級官職中安插大量親信，對朝廷的控制更為全面和深入，甚至可以矯詔行事，權力幾乎不受制約。

但魏忠賢卻知道，東林黨當時能夠影響整個大明朝相當恐怖的權貴階級，而這些人如果合起來的話，那所造成的影響不是他的閹黨可以比的。

東林黨之所以被他弄死，是因為這些東林黨人沒有將皇帝放在眼中，得罪了皇帝，而皇帝要用他。

其次就是，這些東林黨人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分配利益，什么叫利益一致，只知道整天喊一些口號。

“你看，雖然你明知道你閹黨所能夠做的事情比東林黨更甚，但是你卻知道東林黨實際能影響的人比你閹黨更甚。但影響如此深厚的東林黨都被你閹黨滅了，你覺得你的閹黨能持續多久呢？而你閹黨能滅了東林黨的原因是什么呢？”朱由檢坐直身子，拿起劍，用劍身在魏忠賢的背上拍了拍。

拍完之后，朱由檢將劍丟在了一邊，拍了拍雙手，然后翹起二郎腿，淡淡的問道：“你身為九千歲，你閹黨當中如果有人想要控制你，然后為他自己謀利你會怎么做呢？你會心甘情愿嗎？哪怕對方捏著你的一些把柄？”

這一刻，魏忠賢悟了。

原因是什么？原因自然是陛下要用他！而這一切的中心只有一個人，陛下。

“陛下，奴才愿做陛下您的一條狗。”魏忠賢再次將頭深深的埋了下去，語氣認真的開口道。

他不想死，所以這一刻他明白了許多。

剛剛朱由檢的那個問題似乎在問他，閹黨中如果有人想控制他，他會不會心甘情愿，那當然不會！

但這個問題實際上引申出了另外一個問題，他一個依靠皇帝的九千歲都不會，那身為皇帝，身為大明帝國真正的所有者，皇帝會心甘情愿受人擺布嗎？

那一剎那間，魏忠賢明白了，所以他老老實實的說出了這句話，哪怕此刻坐在這里的只是一個十六周歲的年輕皇帝。

但那也是得到了大明文武百官，宗室，以及周圍許多國家承認、知曉、通告天才的大名皇帝！

雖然他知道眼前的乾圣皇帝不會像天啟那樣任由他處理朝政，但那總比最后凄慘而死來的強不是嗎？

朱由檢轉過身看著魏忠賢，說實話，他沒想到魏忠賢這么快就認清了事實，而且還做出了如此選擇，讓他準備好的不少說辭都沒了用處。

不過，這不是朱由檢想要的效果。

所以，有些話，他還得說。

“給朕當狗，不是那么好當的。”朱由檢語氣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