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好人就該被槍指著?!
- 神鬼魏晉:我有一本聊齋志異
- 一曲劍殤
- 4215字
- 2025-06-04 12:00:00
周莊的筋骨在錚鳴。
如燒紅的鐵條,被反復(fù)鍛打。
毛孔逸散的不是汗,是灼人的白氣。
他整個人,儼然一座行走的熔爐!
皮肉為爐壁,奔涌的氣血便是爐膛內(nèi)熊熊燃燒、幾欲噴薄的熾熱鐵流。
稍一靠近,便能嗅到一股滾燙的鐵腥氣。
至剛至陽,至極至烈!
百鬼駭然,諸邪辟易。
浩然陽氣沖天而起,橫掃周遭一切陰物!
籠罩林間的森羅鬼域,仿佛被撕開巨大裂口,其中的陰氣、鬼氣正以肉眼可見地急速逸散,那些本就處陰鬼最底層的倀鬼,甚至未能抵擋撲面而來的陽剛血氣,瞬間便化作飛灰。
虎精能如何?
近百倀鬼又能如何?
“孽畜!可賣弄夠了威風(fēng)?還不授首?!”
周莊厲喝一聲,再度執(zhí)劍斬出。
劍雖未至,可伴隨三尺劍芒吞吐,庚金鋒銳之氣咄咄,逼得那斑斕虎精目呲欲裂,拼命催動本命神通,喚起倀鬼陰風(fēng)試圖抵擋一二。
可這無異于飛蛾撲火。
只是一瞬,劍芒臨頭,虎精避無可避。
血光飛濺,好大一顆虎頭飛起。
林間原本還呼嘯躁動的陰風(fēng)戛然而止。
失去束縛的倀鬼們也都止住了飛蛾撲火的舉動,皆是一臉茫然地站在原地,有些無助地望向場中執(zhí)劍而立的血袍道士,似乎想靠近求助,可又畏懼于那似狼煙般沖天而起的血氣。
周莊沒有動作,只是緩緩閉上了雙目。
林間寂靜無聲。
可下一刻,他猛然睜眼,掌中秋水劍一翻轉(zhuǎn)。
劍鋒脫手,朝著一處角落飛射而出。
“吼!”
明明那處什么都沒有,可秋水卻好似刺中了什么東西,伴隨著一聲絕望的嘶吼,一只與虎精一般無二的虎形魂魄顯出身形來,旋即從傷口處開始寸寸崩解,一絲一縷地消散無影。
原本凡俗的刀劍是無法對魂魄造成任何傷害。
可秋水?dāng)亓嘶⒕?
其上附著了這頭虎精的心頭熱血。
虎為山君,至剛至陽,它的血對陰魂極為克制。
以己之矛,克己之盾。
一切都順理成章。
周莊收劍而立,環(huán)顧四周,事情還沒有結(jié)束。
這些倀鬼乃是枉死鬼,雖得自由,卻是冤閉窮泉,難以入地府投胎轉(zhuǎn)世,若任其留于世上,久而久之,恐會滋生厲鬼惡煞為禍人間。
“諸位而今既已身死,徒留人世間也無甚作用。不如讓小道超度一番,助諸位早入輪回。”
周莊掐了個道訣勸道。
“虎神死了?”
“某家……自由了?”
“那道長是在與咱們說話?”
一眾倀鬼如夢初醒,七嘴八舌地說起話來。
有人喜極而泣,有人恍惚,有人神傷。
周莊沒多少時間陪它們耗,直接招呼道:
“速速靠過來,小道送諸位入幽冥地府。”
“有勞道長!”
“道長大恩,沒齒難忘!”
經(jīng)過剛才那場大戰(zhàn),存活下來的倀鬼其實沒多少。
也就五十來個的模樣。
只不過這些家伙倒也不是盡數(shù)懷著感恩的想法。
鬼群中也有不和諧的聲音響起:
“道長若能助我還魂,我可贈道長千金酬謝。”
“我等俱是枉死,請道長憐憫,助我等還魂。”
“某欲歸家見見家人,請道長晚些超度。”
周莊微微皺眉,看了眼那幾個欲以重利相誘、試圖還魂的倀鬼,選擇好聲好氣解釋道:“生死輪回乃天地至理,且不說小道有沒有本事助你等還魂,就算有,也斷不可能答應(yīng)!更何況,你等而今尸身已毀,已再無還魂可能了。”
他都沒能助烏角子還魂,怎么可能幫得了它們?
那幾個富商豪紳聞言目露失望之色。
有人舍不得這一世的榮華富貴,竟道:
“既是如此,也不敢勞煩道長超度,咱還不想輪回。”
此言一出,倒是引得不少人隨之附和。
“是哩是哩,誰要去輪回啊?”
“這紅塵,咱還沒待夠呢!”
“咱們而今成了鬼怪,往日許多不敢想的事倒也可以付諸一二。”
就連那些本愿意投胎轉(zhuǎn)世的人此刻也隱有意動。
竊竊私語之間,竟欲一擁而散。
周莊目露冷光,最后一次憐憫終于被它們耗盡:
“諸位,是不是看小道好欺負(fù)?
這輪回,爾等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小道可不是與你們商量!”
若不是看在這些人確實也是可憐人、枉死鬼的份上,他才懶得如此空耗口舌呢!真當(dāng)這些倀鬼是什么好人啊?它們雖然是被逼著為虎作倀、助紂為虐的,可手上畢竟沾染了罪孽。
更何況,這種已經(jīng)見了血的鬼怪若是留于人間,誰也不知道它們能做出什么事來,周莊可不敢去賭,索性將它們統(tǒng)統(tǒng)送去幽冥地府,
至于這些倀鬼最后的結(jié)局會如何……
判罪是地府罰惡司鐘馗的活。
周莊無權(quán)審判罪惡。
可他是道士。
他要做的就是送這些倀鬼去見鐘馗。
“你這道士,與那虎妖山匪有何區(qū)別?”
“你怎能強迫我等?!”
“惡道,你會下十八層地獄的!”
“算我們瞎了眼,竟將你當(dāng)做好人!”
眾倀鬼有些難以置信,也有些憤怒。
能孤身一人上山剿匪、斬妖除魔的道士。
怎么看都應(yīng)該是個好人吧?
怎能吐出這般強迫的話語?!
周莊漠然地看著那幾個叫的最歡的家伙。
曲起拇指一挑,秋水劍‘锃’地一聲出鞘展鋒。
下一瞬,林中直接寂靜無聲。
倀鬼們恐懼地看著已然拔劍而立的那血袍道人,此刻他們才隱約想起這道人那一身血色可不是顏料,那是用三十多條人命染上去的。
周莊冷笑一聲,反問道:
“小道是不是好人豈由你們評說?
再者說……好人就活該被欺負(fù)?!”
“全都過來,盤腿坐下!”
一聲不輕不重地喝聲回蕩在林間。
沒有倀鬼想跑,全都乖乖坐下。
此前周莊擲劍誅虎魂的場景他們也不是沒看見。
連虎精的魂魄都撐不住一劍。
倀鬼們不覺得他們能逃掉。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
鬼道樂兮,當(dāng)人生門。
仙道貴生,鬼道貴終。
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兇。
高上清靈爽,悲歌朗太空,
唯愿仙道成,不欲人道窮,
北都泉曲府,中有萬鬼群。
……
諸天氣蕩蕩,我道日興隆。
……”(①)
伴隨著周莊最后一句話落下,林間突然爆發(fā)一股陰冷刺骨的陰氣,隨之出現(xiàn)的還有一座古式樓亭,四角飛檐,漆黑的山門空闊如宇。
血銹般的橫匾上,鐫著駭人的三個大字:
鬼門關(guān)。
周莊輕咦了一聲。
這與他師父超度亡魂時的場景不同。
烏角子念完《度人經(jīng)》后,亡魂會緩緩消散。
周莊以前也問過老道士:亡魂去哪了。
烏角子解釋說:
這些亡魂都被接引去地府了。
同樣是接引去地府,怎么這次直接來了個鬼門關(guān)?
下一瞬。
在一眾倀鬼驚恐目光中,鬼門大開。
數(shù)十條常人難見的陰氣鐵鏈自其中飛出。
將倀鬼們一一捆住手腳,拖進(jìn)關(guān)門之中。
伴隨著最后一只倀鬼目露絕望的被拖走。
鬼門關(guān)逐漸化作虛體,一點點消散無影。
結(jié)束了,總算結(jié)束了。
周莊剛想動身去將地上那虎精的頭顱撿起做個證據(jù),便見適才那鬼門關(guān)所在之地竟發(fā)出了點點金光,那光點細(xì)若螞蟻,只有五顆,若不細(xì)看,恐怕還要以為是林間飛逸的螢火蟲。
“這是……”
周莊一愣。
緊接著,金光像是注意到他的目光一般。
竟然直接朝他飛射而來。
幾乎只在剎那,周莊甚至沒來得及抵擋。
這些東西便已盡數(shù)沒入他體內(nèi)。
“功德?!”
周莊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就突然知曉了這些東西。
超度亡魂會有功德?
既然這樣,那為何他隨烏角子降妖除魔時沒見過?
老道士倒是提起過功德。
不過在老道士口中,這東西是看不見摸不著的。
“兩個世界……貌似有些不一樣!”
周莊若有所思。
若是更嚴(yán)謹(jǐn)些,他應(yīng)該去找謝老道打聽。
這老道早年也曾降妖除魔。
若這個世界就是如此,謝老道也應(yīng)該獲得過功德。
周莊內(nèi)視己身,卻沒發(fā)覺功德藏哪了。
當(dāng)然,就算找出來了也沒用。
他現(xiàn)在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功德能做什么。
“先趕回陽信再說其他吧!”
周莊彎腰撿起虎首,正打算離開。
剛走兩步,又再度折返回來。
忘了最重要的一點:
殺人摸尸!
他將所有尸體給摸了一遍。
最后心滿意足地揣著沉甸甸的銀子走了。
至少這個世界,不會再缺錢用了。
……
夕陽懸在城墻垛口,將街巷染作蜜色。
屋脊、樹杈的影子越拉越長,無聲爬向巷子深處。
市集已散。
布幌在晚風(fēng)中懶懶飄蕩。
小食攤爐火已熄。
唯余幾縷孤煙,混著油香麥氣浮在空氣里。
幾聲寥落吆喝在空曠處回蕩:
“收攤嘍——”“豆腐——明兒早嘞——”
孩童嬉鬧聲掠過巷口,被母親悠長的呼喚截斷:
“栓柱——回家吃飯嘍——”
一頭負(fù)重的老驢走過,頸下鈴鐺叮當(dāng)。
蹄聲嗒嗒,沒入巷底。
暮色漫過城墻,擠進(jìn)城門。
炊煙氣息浮動。
青灰煙柱筆直升入天際,又悄然散盡。
鐵匠鋪也快要關(guān)門了。
大師傅雙手抱胸,倚著柜臺。
一雙圓目目光灼灼地盯著大門。
“當(dāng)家的,別看了,回不來了。”
有伙計嘆息一聲。
“莫要說這些喪氣話。”另一個鐵匠呵道。
他們身后,一眾鐵匠皆三三兩兩盤坐。
不止鐵匠當(dāng)家的,大家都在等。
“你們在看什么?”
正當(dāng)此時,一聲好奇地詢問打破了沉悶氣氛。
這道聲音從眾人身后傳來。
有匠人沒反應(yīng)過來,下意識答道:
“還能等什么?等那小道士回來啊!”
話音落下,這人愣了一瞬。
不只是他,鋪中其他人也是如此。
他們這些人從鏢局到鐵匠鋪,可謂是知根知底。
剛剛提問的那個聲音……
絕對不屬于任何一位老弟兄。
大師傅猛然回頭,就見小道士一身染血。
一手是他家祖?zhèn)鞯拿麆η锼?
另一手卻提了個吊睛白額的毛絨大腦袋。
“小道士……活著回來了?!”
鐵匠中,有人喃喃。
“那是虎精的腦袋?!”
“錯不了,就是它!
它腦袋上的紋路,老子記了半輩子!”
鐵匠鋪內(nèi),剎那間如沸騰的油鍋中滴了一滴水。
氣氛直接被引爆。
“幸不辱命!”
周莊直接將虎首向前一丟。
大師傅不像那些鐵匠一般,他雖然同樣有大仇得報的激動,卻也注意到了周莊染滿血色的衣襟:“道長,您身上的傷重不重?快,快去請城內(nèi)最好的大夫來,莫要耽擱了道長的傷。”
周莊看了看自己的狼狽模樣,連忙喊住即將要沖出門去請大夫的伙計,笑著道:“用不著請大夫,倒不如替小道去買一件干凈的道袍。”
大師傅一愣,像是意識到了什么。
驚問道:“這一身血……”
周莊道:“沒有一滴是小道的。”
從頭到尾,他也只出了三劍。
一劍誅群匪,一劍殺虎精,一劍滅虎魄。
這點消耗還沒有趕路消耗的多。
“是某家狗眼看人低了,竟沒料到道長神通如斯。”
大師傅嘆服,殷勤道:
“某這就讓人備衣燒水,為道長潔凈身體。
今夜已晚,請道長暫住一宿。
明日!
明日某在醉仙樓為道長大擺筵席酬謝。”
周莊連忙打住:
“多謝好意,只不過小道今夜有要事處理。
借劍也真是為了此事。”
大師傅了然,自然也就歇了留人夜宿的心思:“既是如此,某家也不好強留道長。只盼道長降妖功成之后,能賞臉,讓某家聊表心意。”
周莊推脫不過這位熱情漢子的感激之心。
只好暫且答應(yīng)下來。
他洗漱完,換了一身嶄新道袍。
適才回來之時,一身血污。
為了避免惹上麻煩,耽擱時間。
他一路上只得避著人,走后門小巷翻墻而入。
這才會從那些鐵匠身后冒出來。
而今他這才敢從正門而出。
再度從城墻無人的角落翻出去。
一路奔著從大師傅口中打聽的蔡店鄉(xiāng)方向而去。
……
土路蜿蜒,木轱轆碾過積水車轍。
濁水映著青灰天色。
軸聲悶悶,是道上唯一的聲響。
頭輛車夫佝背垂鞭,老馬自往前行。
其后是個壯漢,敞著懷。
草莖在他嘴角晃蕩,目光掃過枯瘦田地。
年輕后生盤腿坐轅,指尖捻著鞭繩打旋。
落在最后的瘦高個挺著腰,鞭子緊攥,低喝一聲:
“駕!”
大家伙累了一天,都不大想說話。
“時候不早了。
日頭落了,趕不得路。”
頭車的漢子瞧了眼天色,搖搖頭,有些煩躁。
他們而今已經(jīng)交了貨,車上拉東西。
多在外面待一夜,就得多花費一夜的住宿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