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素閑的拳頭隱隱顫動。
她有時候真想掀開蕭清序的天靈蓋看看里面裝的什么玩意兒——別跟她說都是尚榆晚。
“行,你牛!你厲害!”
不爭氣的東西!
姬素閑甩袖離去,走之前留了兩副補藥給蕭清序,讓樓客熬好了馬上給他送過去,還吩咐人做了一頓“藥膳”送到他桌上。
蕭清序看著端來的兩碗補藥,一碗苦得端藥的樓客都面容扭曲,冒的氣兒都有些發綠。另一碗看似尋常,比起苦得人臉都扭成一團的那一碗要好很多。
他果斷拿起苦得冒氣兒都發綠的那一碗一口悶下,險些吐了出來。
“樓主,姬醫師說兩碗都要喝完......”
蕭清序也不為難他們,拿起來就喝——“噗咳咳咳!”
失策了,這一碗看似正常的藥比前一碗苦上數倍。
蕭清序這一吐一咳,刺人的苦味直沖入腦。比薄荷草制成的藥丸還要提神數倍。
站在一邊聽姬素閑的話守在蕭清序身邊的居共澄:“......”
哇塞,素閑姐好手段。
樓客:“......”
以后對姬醫師還是小心點吧。
蕭清序體力不支,被樓客和居共澄扶著坐到桌前,看著滿滿一盤子黃連,徹底陷入沉默。
他無奈的揉揉眉心,“把這盤黃連扔了,換點清淡的。”
居共澄和樓客對視一眼。他們想著姬素閑約莫只是想給蕭清序吃點苦頭,也沒真的想餓著他,當即讓人從廚房里端來清淡的四菜一湯。
蕭清序故作不經意問起一人:“尚大人在干什么?”
居共澄答道:“大人回房后找人要了冰,之后用過午膳就出去辦事兒了。”
蕭清序輕輕皺眉,“有什么事兒需要她親自去做?”
居共澄不解:“樓主,你在說什么呢?咱們派人拉來的醫師是夠了,但傷亡人數比之前要多太多了,還有臨近城池派來的人雖然多了很多,但還是有很多事要忙的。什么排水啊,抬人啊,暫時修復水利啊......公主和宋城主到現在都沒休息過,大人怕他們吃不消,當然要去了。”
蕭清序默了默,哦了一聲,沒再說話。
尚榆晚這一忙就是忙到天黑才回來,和蕭清顧和宋平生等人告辭之后回房,路過蕭清序的房間。
房內燈火未熄,那人顯然還未入睡。
燭火搖曳,映出他的身影。
他似乎聽到了尚榆晚的腳步聲,微微側了側身子,臉也轉了過來。
“......”
尚榆晚只是頓了頓,卻并未停下步伐。
蕭清序在房中默著一張臉,終歸沒有起身出門挽留。
她走入房中,關上門,點燃燈油,脫下外衣掛好,徑直坐到梳妝臺前扯下青色發帶,手中木梳梳發,一雙桃花眼直勾勾盯著銅鏡。
銅鏡里的那張臉根本不是她,從來都不是她。
她是誰?
她是尚家大小姐,尚榆晚。
那她是誰?
她不知,這個人只讓她幫她去找一個人,見一個人。
但那個人是誰,她也不知道。
這個軀殼的主人身份連百家樓至今都只能查出一個“曲啟國”的線索,背后真容可謂不小。
提及百家樓,尚榆晚難免想起那個人。
她今日被姬素閑告破重生的緣由,不是沒有想過姬素閑是在聯合樓主詐她,騙她。
但尚榆晚在那一瞬間就想通了,自己根本沒有在這兩人面前露餡的可能。
她五歲住在京都,為了尚家忙里忙外,對江湖事有所耳聞,但也不算是什么都知道的百事通,對京都之內的情況了解得要更多些。
江湖上對她的傳言也少之又少,畢竟只是一個京都貴族的子女,雖比其他女子出名些,但也只是一個不甘安心在后宅等待郎婿來娶還喜歡宅中爭斗搶奪權力的女子。只要不涉及江湖恩怨,那些人對她不會多有言語。
百家樓一個江湖門派,按理說不應該對她這個“查不出背后身份”的人在三個月不到的時間里就認出這副軀殼里換了個主人,還是一個在江湖上算不上出名的一個人。
姬素閑所說的極有可能都是真的。而且的確是很早就知道了,不然不會那么自然,還那么淡定的說出“死而復生”這四個字。
尚榆晚心中思緒萬千,在與昏迷的蕭清序獨處時和他醒來短暫的崩潰和痛苦之后,她顯然變得更加冷靜。
她習慣了這樣的冷靜,甚至是對自己而言堪稱冰冷如冬的漠然。
百家樓樓主身份未知,用了什么法子讓她重生未知,他的心意并非出自他親口所說,對尚榆晚而言亦是未知.....
至于為何不惜自己的性命也要讓她重生的理由,只有一個——樓主看重她的才能,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她助蕭清顧成功登上帝位。
銅鏡里的人忽然苦笑一聲。
尚榆晚自己也知道這個理由極為牽強。
可他不愿意承認,更是直接表明他們二人之間只有交易,沒有其他。
男女私情暫且不提,現在她的重生不光背負著這具身體原主人的夙愿,還有百家樓樓主的以命換命......
銅鏡里,尚榆晚又長出了不少白發,青絲白發糾纏不清,不肯分,不愿離。
她的指尖停頓了片刻。
看來,是時候該去問問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藥老什么時候回來了......姬素閑和陸何影都知道的事,藥老身為百家樓現今唯一一個地位最高的年長者,不可能一無所知。
翌日清晨,蕭清序被蕭清顧叫去書房議事。
他昨日元氣大傷,還喝了雖然不致死但苦的要人命的湯藥,實在體力不支,堅持坐著四輪車過來。
居共澄望著蕭清序自個兒站起來洗漱,還自個兒穿好了衣服,然后一屁股坐上四輪車。
“......”他不理解,但照做。
他倆半路碰上正要出門的姬素閑,看見蕭清序像斷了腿似的被人推著過來,嗤笑一聲。
“喲,受傷啦~”
居共澄叫了一聲素閑姐和副樓主,蕭清序看都不看她一眼,“我們走。”
姬素閑切了一聲,拿胳膊肘肘了一下站在一旁一臉詭異神情的陸何影。
“愣著干什么?你以后見多了就不奇怪了。走了走了,人家病著呢走吧走吧。”
陸何影的眼珠子挪過來與她對視。
“你的功勞?”
姬素閑翻了個白眼,“我倒希望不是我的功勞。”
蕭清序真是讓人無話可說,非得辦錯了事說錯了話才肯服軟賣慘——他現在這幅身子的確很慘。
另一邊,蕭清顧和宋平生看見蕭清序坐著四輪車過來,連忙上前詢問。
“你沒事兒吧樓主?”
“樓主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傷?現在如何了?可要請姬醫師過來看看?”
蕭清序抬起雙臂,行了個半禮:“諸位不必憂心,我已無礙,現在只是氣力還不足,沒法起來行禮,還請二位見諒。”
“哦,原是這般,昨日聽聞樓主身子出了狀況,小人還想前去探望,奈何當時情況危急,沒法抽身。等小人忙完之后聽人說樓主已然睡下,小人也不便多有打擾。”
宋平生沒想到有什么不對,接過居共澄手里的手柄之后推著蕭清序過去。
“無礙,還是百姓的生計要更重要。多謝城主大人了。”
蕭清序說的有些心不在焉,蕭清顧注意到他的目光時不時落在始終坐在凳上分毫未動的尚榆晚身上。
她看看蕭清序,又看看尚榆晚,露出一個曖昧的表情。
哦~她懂了。
“......”尚榆晚微微偏頭,沒有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