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
哪來的鷹？！
姜暮瞬間驚得魂飛魄散。
短腿猛蹬地面，恨不得把草皮都刨出坑來，拼了命往竹舍里竄。
可兔子的奔速哪比得過鷹隼的俯沖？
不過眨眼工夫，黑影便如疾箭般壓頂而來。
陰影幾乎要罩住他的耳朵。
就在鷹爪即將觸及其脊背絨毛的剎那，那只鷹突然在空中猛地一滯，翅膀撲棱了兩下，而后竟直直一頭栽倒在姜暮前方。
姜暮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一蹦三尺高，跳到了旁邊的石墩上。
什么情況？
看到地上滾了幾圈，渾身抽搐不停的雄鷹，姜暮驚魂未定，眼睛瞪的極圓。
這時他猛然發現，蒼鷹的兩只眼睛上各插著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
這銀針瞧著很是熟悉。
似乎是南宮妙竹平日給魚洛嫣療傷用的！
姜暮愕然看向竹舍。
一襲月白裙衫的南宮妙竹仍靜靜立在木桌前，認真搗著藥材，仿佛方才出手射鷹的并非是她。
但桌上裝有銀針的檀木盒里，卻空了兩個細窄的槽位。
我去！
高手啊！
姜暮內心駭然。
這飛針射的也有點太準了，跟魚洛纓的摘花飛葉有的一拼。
沒等姜暮平復下心情，身后突然傳來腳步聲。
一位黑衣人緩緩踱入園中。
來者是個中年男子，左臉從嘴角到下頜橫著一道暗紅刀疤，五官平平無奇。
男人右手握著一柄烏鞘長刀。
刀身以麻布細細包裹。
“倒是沒想到，大名鼎鼎的醫菩薩竟有如此身手。”
中年男子目光死死釘在南宮妙竹身上。
南宮妙竹將碾好的藥粉傾倒入木匣，取出手帕拭凈雙手，從容步出小屋。
女人姿態娉婷，出塵如仙。
如此動人之景，讓陰騖男子微微有些恍神。
南宮妙竹走到地上抽搐的蒼鷹面前，望著地上痛苦掙扎的鷹，眉宇間流露出一絲黯然與悲憫。
她緩緩蹲下身子。
而從姜暮的角度，女人蹲下時緊繃的裙衫勾勒出的半月弧線，尤為福態潤圓。
與不盈一握的纖腰形成了鮮明對比。
猶如柔韌的柳條上驟然結出了一顆熟透的蟠桃，極富視覺沖擊。
南宮妙竹將蒼鷹上眼睛上插著的銀針小心取下，輕撫著鷹的后背，好似在哄著嬰兒一般，一邊安撫，一邊柔聲喃喃道：
“別怕……別怕……”
黑衣男子看著這一幕，握刀的指節泛白。
原本掙扎抽搐的鷹漸漸安靜下來，只余雙翅微微顫動。
南宮妙竹抱起它，走到放置藥材的木桌前。
就當姜暮和黑衣男人以為，這位平素人美心善的醫菩薩要救治這只鷹時，卻愕然看到女人拿起平日剁藥材的菜刀。
“咔嚓！”
鷹頭應聲而落。
黑衣男子下意識后退一步。
姜暮也一個哆嗦。
剁掉鷹頭后，南宮妙竹又將鷹身上的翎羽全部生拔了下來，扔進搗藥罐中，抄起藥杵，一下一下搗起來。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看一眼園內的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深呼吸了一口氣，刀疤隨嘴角扯動，又上前走了兩步，沉聲說道：
“想必醫菩薩已經知道了我是誰，在【三更殺手堂】中，我孤鷹雖然只排名第六，但只要是我想殺的人，從來沒有失手過。
如今有人要買魚教主的命，我孤鷹既然接了這單子，便斷沒有失信的可能。
當然，江湖中有規矩，殺醫乃大忌，便是我們殺手也不例外。
醫菩薩若肯退一步，作為賠禮，我愿意將雇主給的酬金，九成歸你。如何？”
南宮妙竹充耳不聞。
“咚咚”的搗藥聲，撞得人心發顫。
殺手孤鷹冷冷盯著她的清美側影，面色變幻不定，握著刀柄的手時而攥緊，時而松開，內心處于極度矛盾之中。
南宮妙竹將搗成碎末的鷹羽粉倒進另一個小木匣里，又拾起鷹的尸體，走出屋子。
她在藥圃中尋了一處空地，而后跪下。
蔥白般的手指插入濕潤的泥土，一下一下地刨出一個淺坑，將鷹頭與殘軀輕輕放入……
再捧起碎土，細心掩埋。
整個過程就好似在埋葬自己心愛的寵物，神情悲傷。
目睹全過程的姜暮看的目瞪口呆。
孤鷹眉頭緊皺，氣息粗重起來，聲音里裹著幾分焦躁：
“醫菩薩，我孤鷹行走江湖多年，能硬抗我刀鋒之人寥寥無幾。今日我是不愿造殺醫之業，這是給你的最后一次機會，請你讓開！”
姜暮正對著那新壘的鷹墳發怔，忽然后頸一緊，卻是被南宮妙竹提溜起來了。
旋即，他又跌入一個軟柔馨香，如云似棉的懷抱。
不同于魚洛纓身上的天然體香，南宮妙竹身上的香氣自然是帶著淡淡藥草芬芳，還帶著些許甘草似的清苦。
南宮妙竹抱著兔子，來到藥桌前。
望著桌上殘余的血跡，姜暮心里一哆嗦，生怕這女人一時興起，把他的兔頭也給剁了。
好在女人只是擦了擦桌上的血跡，從旁邊的竹筐里揀出幾莖沾著晨露的鮮草，便抱著兔子來到竹屋外的藤編涼椅上悠然坐下。
她將草葉置于掌心，遞到兔子嘴邊。
雖然姜暮想草，但他對真草可沒興趣，于是撇過小腦袋。
南宮妙竹見兔子不愿吃，也不勉強，指尖輕撫著兔子脊背的絨毛，靜靜享受起暖陽沐浴，始終沒理會過站在院內的殺手。
這讓平日有著“閻羅劊子手”兇名的孤鷹感覺很沒面子。
涼風習習。
藥園里的草葉簌簌作響。
女人的裙裾輕輕舞著。
男人刀上的紅繩被風掀起又落下，發出細碎的“噼啪”聲。
一切都安靜得詭異。
孤鷹凝視著南宮妙竹被陽光鍍上一層金邊的絕美側臉，又望向竹屋，有好幾次想要直接沖進去，一刀斬了那個昏迷的女人。
然而，他的腳都像是被釘在了地上，始終沒能真正邁出那一步。
或許是不敢。
或許，就是特么的不敢！
哪怕他確信，兩人的實力其實在伯仲之間。
姜暮趴在女人的腿上，也不敢亂動。
隔著裙衫，那種肌膚細膩感還是能通過爪子感知到的。
就這樣，雙方陷入了無形的僵持。
在這死寂的對峙中，連藥園角落里的蟬鳴都顯得格外刺耳。
最終，孤鷹嘆了口氣，淡淡道：
“久聞每年秋日時節，醫菩薩便會行走于民間，廣施仁手，懸壺濟世。
如今距離秋日到來，不過半月。
那我便等著醫菩薩離開此地，再來取那妖女的性命。告辭。”
話音未落，他足尖點地掠向空中。
衣袂帶起一陣風，轉瞬間便消失了蹤影。
南宮妙竹并未去看男人離去的背影，而是眼神略帶憂傷地注視著埋葬鷹尸之處，輕輕嘆息：
“救一命，便要取一命么……”
姜暮始終窩在她懷中，不敢動彈。
不知為什么，被南宮妙竹抱在懷里，總感覺有些壓抑。
盡管對方也是個姿容絕美的大美人。
盡管對方的胸懷也很暖香溫軟。
但就是沒有魚妹妹懷中給予的那種愜意舒適感。
可能對方是大夫的緣故。
慈悲的像是一尊白瓷觀音像，帶著股讓人不敢造次的清肅。
也可能對方處理那只鷹時表現出的怪異，讓人瘆得慌。
總之就是很不舒服。
不過這種情緒并未持續太久，很快就被一股突如其來的驚惶寒意所取代。
卻見一條赤金小蛇不知從哪兒竄了出來。
姜暮脊背汗毛乍起。
哪來的蛇？
這蛇瞧著有些熟悉。
似乎是……
姜暮視線里，那只熟悉的黑色蠶絲長襪包裹著的長腿，出現在了南宮妙竹的身側。
伴隨著的，還有無比勾人的嬌媚聲音。
“這小兔子是越瞧越可愛，做成麻辣兔頭一定很好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