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姚汝循也應該躬身于田畝之間,也和一家子全力供養(yǎng)那堂哥讀書。
不過就在他十二歲那一年,母親病重,父親拿著錢去請郎中,卻被大房的大伯母給攔住。
說他們一家花的錢都是她兒子的,如今一家子錢都應該花在他兒子,也就是他那個考了十年,童生都沒考上的那個堂哥身上。
而那時的他正在水田里忙活結束回來,恰好看見了大伯母那跋扈的模樣,還有刻薄的面容。
那一刻他方才明白,原來所謂的一家人,不過是一群吸血蟲。
于是就在大伯母指著他父親鼻子說:“我們家孩子將來中了秀才,那就是雞犬升天的大好事情,你怎么能犯糊涂呢?”
而床榻上的娘親,也是一臉灰敗之色仿佛認命一般。
說:“孩子爹,我不治了!”
娘親的聲音因為久病,而顯得有一些沙啞沉悶,此刻卻像是在他心中響起了一陣悶雷。
他對著屋里說:“我也要讀書,我也能夠考童生,考秀才!”
他那個時候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童生,什么是秀才!
但是他心里就是有一團火,你辦不成的事情,我能夠辦到甚至能夠做的更好。
思緒回到了現(xiàn)在,姚汝循看著那塊匾額,心中的念頭在此刻又變得無比堅定。
他能夠讀書已經(jīng)是家中給出最大助益了,在金陵府能夠安住下來,也是因為會館為他介紹了便宜房屋。
在金陵府最為窮困的甜水巷,也就是貧民窟,最窮也是最臟的地方。
甚至他收到的請柬都是旁人轉(zhuǎn)交給他的!
他準備拿出請柬交給門子,卻是如何也尋不到。
他面色憋的張紅,他聽說了此次乃是有科場的前輩來講課,所以十分重視這一次會館文會。
對于他這種清貧學子而言,這種機會無異于十分難得。
可不要不把秀才當回事,他們是真正的士大夫階級了。
他們的積累還有經(jīng)驗,對于普通士子那就是艷羨也得不來的機會。
就像是名校畢業(yè)的大學生,給你補習高中課程,別人的學習方法還有經(jīng)驗,對你而言那都是可以讓你得到質(zhì)的提升。
當初教他識字讀書的夫子就連童生也不是,后來家中花光積蓄,也不過是請了一個童生教他寫文章。
而且還不是一對一,眾多學生中的一個。
好在他的天賦不錯,在那個老童生的教導下,竟然能夠通過縣試。
但是這科舉不是僅僅憑借著好的天賦,就可以在科考的道路暢通無阻的。
沒有一個好的老師,前途也是有限的。
“管門大哥我的請柬尋不到了,不過我真的是此次應邀人選之一!”
姚汝循真的很激動,也是真的想要證明自己的身份。
這一般門子都是一些略懂一些文墨的年輕人,尤其是在會館這種地方。
來往的賓客都是讀書人,可能會有書記一些內(nèi)容。
門子也是面露難色,這可是同鄉(xiāng)的文會,沒有請柬就沒辦法證明自己身份。
那自己如果真的放行,那才是自己的失責。
他搖頭道:“公子,這邊沒有請柬我們按循例,是沒辦法放你進去的,否則我也會擔責!”
姚汝循對此也只能低頭嘆氣,同時心里也升起一陣懊惱,自己怎么會將如此重要之物弄丟。
在他的心中,此次文會起碼能夠為他在接下來的府試之中再添兩成的信心。
“門子大哥,這位乃是我的好友,可否與我一同進去?”
年輕的門子聽見聲音看去,只瞧見一身著青白色長衫的年輕人。
他翻開請柬看到上面的名字,頓時喜笑顏開道:
“有景案首的這句話自然是可以的!”
來人正是景申,在今日所來的學子之中,尤為需要關注的也僅僅幾人。
所邀的卻是有四五十人,這會館雖說乃是同鄉(xiāng)接濟之地,可自然也是看其能力高低的。
至于如何判定能力如何?
那自然就是縣考的名次,作為縣案首的景申,那就是特別關注的那個人。
姚汝循眼神一亮,也隨即作揖行禮:“多謝景兄相助,在下感激不盡!”
他的名次靠后,這也是因為讀書遲,開蒙晚。
景申卻是毫不在意,道:“不必客氣,不必客氣?!?
說著微微頷首便進門去,姚汝循也隨之跟在身后。
里面可謂是熱鬧非凡,那門子本準備安排小廝接引這位景案首,可是卻回望的時候,已經(jīng)看不見其身影了。
如今文會還未開始,自然也是隨意落座。
這是一處四方環(huán)繞,中間有一處方正空臺的地方。
景申也隨之尋了一處地方落座,而姚汝循也隨之跟著在一側坐下。
不過他卻沒有主動去尋景申攀談,而是安靜的坐下。
眼神澄澈的看著臺上,在場的諸多學子,多是一身上好材質(zhì)布料的長衫,少數(shù)幾人乃是絲質(zhì)長衫。
后者明顯是家境殷實之家,如姚汝循這樣一身漿洗褪色,打著補丁的著裝打扮,卻是少數(shù)。
畢竟如姚汝循,他家世貧寒,沒有足夠的錢為他請好的教書夫子,能夠在這這些人行列之中,除去努力也有天賦。
而這樣的人也畢竟是少數(shù),姚汝循雖然從未來過如此富庶豪華的地方待過。
但是眼里卻沒有怯弱,相反目光清明不卑不亢。
因為讀書的時候,夫子講過的一句話,至今讓他記憶深刻。
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屈。
“二位且讓一讓,我們幾位乃是相談甚歡的好友,想要借此處一用!”
說話的男子還丟下了幾錢碎銀,雖然言語頗為客氣。
可是眼里卻滿是輕慢之色,明顯無論是景申還是姚汝循二人,如何看也不像是有身份背景的人。
而且若是名列靠前的同窗,自是會有小廝引路。
所以在男人的眼里,景申還有姚汝循二人,那就是出身普通,才學也一般。
不過卻也是維持著基本體面,秉持著誰也不得罪的原則。
景申看著桌上的碎銀,眼里沒有半點貪婪,只是戲謔的笑著:
“你這人雖然看不起我們二人,卻在處事中倒讓人無處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