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突兀響起的機械女聲,唐奕不由愣住了:
咦?
店里還有人?
可人在店里,還開什么導航?
什么時候,又出來個蝙蝠導航了?
是那種會飛的“夜蝙蝠”嗎?
好像那玩意,真的能導航,而且跟他一樣,也是個瞎子。
不過,唐奕覺得,應該不是那個蝙蝠,而是編織的編,幸福的福才對!
對應“高德導航”,“編福”這個名字,還挺吉利的。
不是嗎?
編織幸福,多好的寓意啊!
可是,這導航的內(nèi)容,也太奇怪了吧?
前方2.5米,有兩張自動理療床?
床上還躺著一個抽煙的男人?
呵呵!
哪有這樣導航的?
北斗也沒這么牛逼吧?
顯然,是床上的男人,在看惡搞視頻呢!
可隨即,他再一次愣住了。
因為,前面兩米多的位置,真有個抽煙的男人!
不但有濃重的煙草味,還有粗重的呼吸聲。
“你是誰?
怎么進來的?”
此時,他也顧不上那條語音,是導航還是惡搞了。
在醫(yī)院的時候,通過醫(yī)護人員與警方的議論和交談,他也大致了解了前身的情況。
前身的按摩店里,就只有他一個人,沒有其他的店員。
聽說前身是去車站接朋友的,按理說,不可能不鎖門。
可現(xiàn)在,不但門沒鎖,里面竟然還有人。
會不會是小偷?
趁著前身受傷去了醫(yī)院,偷偷溜進來偷東西的?
“呦,小瞎子,我還以為你被炸死了,或者摔死了呢。
卻沒想到,你小子不但沒死,還變機靈了!
這就叫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嗎?
哈哈哈哈……”
“你誰啊?
怎么進來的?”
唐奕的心情本來就不好,聽到這話,不免有些惱怒,語氣里帶著明顯的不快。
好端端的,變成了瞎子,換成誰,心情也不會好。
這個時候再被人奚落,心中的怒火,忍不住蹭蹭往上冒。
“咋啦?小瞎子。
沒摔死,反倒把膽子摔肥了?
老子的聲音,聽不出來嗎?
怎么進來的?
開門進來的唄!
老子欺負你看不見,自己配了鑰匙,累了就過來按摩一下,晚上還經(jīng)常帶個妞過來耍耍。
咋啦?
你不服?”
“你……
你這不是……欺負人嗎?”
唐奕強忍著心中的怒火,要不是他現(xiàn)在變成了瞎子,又是初來乍到,不熟悉環(huán)境,早就撲過去,暴揍這小子一頓了!
可現(xiàn)在,他只能忍著。
“嘿!
你個小瞎子!
腦子摔壞了吧?
欺負你咋啦?
老子欺負你還少嗎?
老子來按摩,哪回付過你錢了?
敢跟老子齜牙,找死呢?
你這破店,不想開了?”
唐奕的火,再也壓不住了,一邊起身朝里面摸過去,一邊豎起耳朵,辨別對方的位置,可嘴上卻客氣道:
“那好,大哥。
哪兒不舒服?我?guī)湍惆窗矗俊?
嘴上這么說,可心里的火,卻蹭蹭往上冒,怎么也壓不住。
按按?
哼!
今兒個,老子非拆了你的骨頭不可!
去你媽的小混混,欺負到我頭上了?
老子什么時候,受過這種氣?
別看他現(xiàn)在瞎了,可只要摸清了屋里的擺設,這么近的距離,僅憑聽覺,他就能判斷出對方的出拳和招式。
對付一個小混混,還不輕而易舉?
可就在這時候,一個沉重的腳步聲,大步跺了進來。
跟在后面的,還有“吱扭吱扭”的車輪轉(zhuǎn)動聲。
唐奕這才止住了動作,盡量壓住了怒火。
要是讓人看見,一個盲人暴揍小混混,豈不是小鎮(zhèn)最大的新聞?
混混似乎也不想被人看見,他在欺負殘疾人,便壓低了聲音嗤笑道:
“呵呵,就你?還真會推拿?
算了,老子還是更相信自動按摩床。
58塊一個點是吧?
老子自己掃碼總行了吧?
今天,老子就做一回慈善,回頭再找你算賬。”
緊接著,門口傳來一聲收款提示音:
“收款到賬58元。”
唐奕見他自己找了個臺階下,也就停住了腳步,心里卻在想:
推拿?
呵呵,這個我還真會!
小時候,為了更多地接近盲叔,他在推拿上,可是狠下了一番功夫。
就連盲叔都說,他的手法和力道,跟爺爺比起來,也一點不差。
……
托木打開車門,一抬腳就跨了上去,可卻突然覺得,后腰傳來一陣鉆心的刺痛。
不好!
該死的腰椎盤突,又來作祟了。
于是,他忙趴在方向盤上,一只手繞到后腰,揉了好一陣子,才覺得好了些。
抬起頭,正要啟動警車,卻見一個高個的短發(fā)女孩,推著一輛輪椅,從馬路的另一邊走了過來。
輪椅上坐著一個長發(fā)披肩的女孩,女孩的長發(fā)隨風輕擺,不時地抬起頭,微笑著與短發(fā)女孩交談,畫面唯美而溫馨。
短發(fā)女孩一身淺色牛仔,顯得利落而干凈,腰桿挺得筆直,映襯著她干練的氣質(zhì),看上去又美又颯。
輪椅上的女孩身穿素色長裙,長發(fā)如瀑布般垂落,給那張精致卻略顯蒼白的臉,更增添了幾分柔美。
兩人的美麗相互映襯,成為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把托木看得都有些癡了。
轉(zhuǎn)眼間,兩人就來到了警車前,可卻突然停了下來。
看到高高的馬路牙子,輪椅上的女孩側頭看向同伴,面色有些為難。
看樣子,她們想上人行道,可人行道比馬路高了將近二十公分,輪椅根本上不去。
托木見狀,拉開車門跳了下去,微笑著招呼:
“兩位美女,要上人行道嗎?
我來幫你們。”
短發(fā)女孩眼睛一亮,露出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哦,太好了。
警官,麻煩你幫我抬一下唄。”
長發(fā)女孩閃動著一雙大眼睛,馬上又垂下了眼簾,笑容靦腆而內(nèi)斂:
“謝謝您,警官。”
“甭客氣,我一個人就行。”
托木走過去,從輪椅后面,雙手各抓住一只車輪,連人帶車就給抱了起來。
他人高馬大,臂展接近一米九,女孩又十分瘦削,加上輪椅也不過百來斤,對托木來說毫不費力。
短發(fā)女孩見了,伸出大拇指贊道:
“警官,好大的力氣!”
托木揚了揚頭,輕笑道:
“沒什么,又不是很重。”
說完,不無炫耀地大步跨上人行道,彎腰將輪椅放了下來。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臉不紅氣不喘。
可是,當他放下輪椅,剛要直起身,卻突然單膝跪了下去,一手拄地,一手按在了腰上:
“哎呦——
嘶——”
“怎么了?”
“你沒事吧?
警官。”
托木面紅如血,也不知是痛的,還是尷尬難堪的。
“沒……沒事……
嘶……”
短發(fā)女孩的臉上,露出促狹的笑容:
“您這是……
閃了腰了?”
托木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
“是……也……不是,老……老毛病了……,是腰椎……”
“不會是腰椎盤突吧?
那可咋辦?”
“沒……沒關系。
隔壁……就是一家……推拿店,推拿一下……就好了。”
說完,托木單手拄地,強撐著想要站起來。
“哎呦……
嘶……”
完了,這回麻煩了!
起不來了!
丟人丟到家了!
“不好意思……,兩位,你們……還是……先走吧。
這個……樣子,讓人看見……容易……誤會。”
可不是嗎,一個一米九的大男人,就這么跪在兩位美女面前,還穿著警服,讓人看了,會怎么想?
可短發(fā)女孩卻不以為意:
“沒事,我來幫你。
正好,我們也要去那家推拿店。”
說完,她隨意擼起袖子,彎下腰,一個公主抱,就把人高馬大的托木,給抱起來了。
“嘶……”
托木倒抽了一口冷氣,是痛的,也是驚的。
“這丫頭,好大的力氣。”
看來,剛剛自己要是不急著出手,這丫頭也能把輪椅弄上去。
只是臂展不夠,沒法連人帶輪椅,一道抱起來。
特么的,還真是獻丑了!
短發(fā)女孩抱著托木,大步朝唐奕的推拿店走去。
長發(fā)女孩又好笑、又局促,又有些好奇地推著輪椅,跟在了后面。
短發(fā)女孩大步走進店里,把托木丟在門口的按摩床上,拍了拍手,喘著粗氣道:
“師傅,腰椎盤突能治嗎?”
聽到這聲音,唐奕的身子驟然一僵,顫聲道:
“龔竺?”
這聲音,唐奕再熟悉不過了。
可是,她怎么來了?
自己早上才“犧牲”呢,沒這么快傳到她耳中吧?
就算她得到了消息,也沒這么快趕來啊。
不對,龔竺的語氣雖然急切,但卻很輕松,甚至還有些炫耀的意思,沒有絲毫的悲傷。
顯然,她只是來旅游的,然后,一個同伴的腰病犯了。
門口,短發(fā)女孩瞪大了雙眼,詫異道:
“怎么?
你認識我?”
唐奕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自己了,只能強壓著心中的悲痛,搖頭道:
“哦,不……不認識。”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唐奕故意裝傻:
“你的名字?”
“是啊,我就叫龔竺啊。”
唐奕聳聳肩,說:
“啊?
你叫公主?
呵呵,不好意思,你誤會了。
我要說的是:
公主,請上床。”
龔竺聽了,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還別說,“龔竺”和“公主”的發(fā)音,幾乎完全一樣,不刻意分辨音調(diào)的話,根本分不清。
“嗯,公主。
哈哈,本公主。”
想到這,龔竺不由得得意起來。
試想,那個女孩不喜歡被人稱作公主呢?
這時候,里面的混混,禁不住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
美女,小瞎子要跟你上床呢!
你還這么高興?”
龔竺這才反應過來:
“大膽!
竟敢占我便宜?”
唐奕急忙擺手:
“不是,美女,你又誤會了。
我這里是推拿按摩店,不上床,怎么按摩?”
“可……可這話,怎么聽著那么別扭呢?”
“噗嗤——”
輪椅上的長發(fā)女孩,忍不住捂嘴笑了,臉上的表情精彩絕倫。
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含羞帶笑,卻又有幾分溫怒,還有似有似無的嫌棄。